我摸着胸口的竹筒,它正安静地躺在我的怀中,仿佛睡去。我默然地看着陈伯洋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他掩上房门,这间陈旧的小屋里霎时间静若无物,只听得屋外风声雨声急促,尤为响亮。柳无风依旧是那张平淡的脸,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又仿佛他做了什么光明正大、分所应当之事一般,十分地坦然。
我忍不住心里鄙夷与愤慨,说:“你这是小人行径!”
柳无风看着我,许是他没有见过我这般大义凛然的说辞,脸上竟然有些诧异。他说:“只要目的达到,手段有那么重要吗?”
只要达到了目的,手段便不重要了吗?
我不知要如何回答柳无风的话。这个问题从这时起便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我记得李小谦曾跟我说过,结果的正义与过程的正当之间,天然地存在冲突。他当时说得话,太过生涩难懂,我一直都不明白。但这时,目的与手段的比较,却让我陷入了无限的遐思,它一直伴随着我一生,让我捉摸不透。
雨停了。
殿外已是黄昏时候。柳无风的鼾声在角落里始终没有停歇过。我怔怔地望着窗外,这场风雨是停了,但我总感觉到另一场风雨才刚刚开始。
传令的括苍派弟子奔赴各殿。然而,他们传下的命令并非是要大家前去斗剑场继续观看已晋级的各大掌门之间的比试,而是要他们在各殿中等候。
陈有风走了过来,他依旧是谦谦有礼的君子模样,说:“两位兄台,掌门有请。”
柳无风鼾声骤止,站起身来,冷冷地说了一句,带路!
穿过回廊,绕过正殿,路过大雨前热闹非凡的斗剑场。高台之后,是括苍派平日里议事的厅堂。
与斗剑场前的三座大殿相比,这间议事堂小了许多。但堂内摆放的桌椅、字画、松石,皆是不俗之物,足可以看得出括苍派的家底殷实。
厅堂里,陈伯洋面向正座上高挂的山水字画,负手而立。两旁分坐的是九大门派的掌门人。
这时,司徒清尘已经穿上了衣服,廖七嫂也换了件素花点缀的青衣。他们的表情严肃中含有怒意。我和柳无风走进堂中,却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气氛尤为诡异。
陈伯洋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说:“两位请坐。”他竟然伸手将我们让到正座,自己转身走到左侧离正座最近的座位,正襟坐下。
见到这样的场景,我不由得腿脚一软,身子忽然下沉,幸好柳无风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
“走路慢些!看脚下。”他说道。
我低头向下看,说:“脚下。。。。。。没什么啊!”话音刚落,柳无风竟在暗中掐了我胳膊一把。
“为何要掐我?!”我不解。
柳无风的脸已经阴沉得不能再阴沉了,但他却十分客气地对我说了一个字,请。
屁股刚落在堂中央偏右的座位上,心绪尚未来得及平缓,我便听到一声冷哼。
管天下站了起来,说:“陈掌门,你说得便是这个人?!”
陈伯洋笑道:“不错,不错,正是此人。”
管天下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陈掌门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简直是笑话!”圆头小眼的伍黑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道:“整个江湖,大小门派数十,凭什么听命于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说到“毛头小子”,他还有意无意地看了易小心一眼。易小心与他对视,微微一笑,当即扭过头去。
陈伯洋说:“此人深得白盟主信任,白盟主曾向我极力推崇他,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伍黑龙晃着圆圆的脑袋,大叫:“你说推崇就推崇,我们又没有听到!”
陈伯洋说:“巢湖武林大会,他与白盟主同行可是大家都见过的。去年中元夜密谈,白盟主也正是选在这位兄弟的卧房之中相见,足可见白盟主对他的信任。”
陈大刀也站了起来,说:“那又如何?难道白盟主信任谁,谁就要做武林盟主吗?我不服!”
“我也不服!”龙虎帮的周望安也叫了一声。
伍黑龙在堂中转着圈,劝说着在座上还未表态的人。他对着司徒清尘说:“司徒掌门,你拿个态度!”
司徒清尘笑了笑,撸起袖子,露出他拿肥腻的胳膊,说:“如今我只是文人,这江湖上的事,还是你们做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