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感觉心累,马皇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伸手揉了揉额头,说道:“行了,挨天下读书人的骂,你倒还骄傲上了!”
朱重八朱皇帝哼了一声,梗着脖子道:“咱就是骄傲!妹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是当皇帝的,咱得跟老百姓站一块儿,这样儿才能让都老百姓跟咱一条心,咱以前是单纯的没办法,所以咱得靠着那些读书人。”
“你比如说李善长和刘伯温,还有杨宪他们,包括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在内,咱不知道他们有些时候就是在糊弄咱?咱知道!咱当过和尚要过饭,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咱做过官,当过吴王,咱还能不知道他们心里是咋想的?”
“再比如说这一次他们骂咱女婿是千古第一奸佞——咱都说了是咱要取消对读书人的优抚,是咱要逼着他们出来当官,可是他们为什么不骂咱,反倒要去骂咱朱重八的女婿?”
“说白了吧,要骂的还是咱朱重八,只不过他们不敢明着骂咱,所以就只能在心里骂,指着咱朱重八的女婿来骂咱朱重八。”
“可是没办法啊,”朱皇帝抓住马皇后的手,握在手心里,长叹一声道:“咱总不能把所有的官员和读书人全杀光了吧?咱要治国,就得靠着他们,所以,哪怕明知道他们在糊弄咱,哪怕明知道他们在心里骂咱,只要还能过得去,咱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糊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朱皇帝嘿嘿笑了一声道:“咱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女婿似乎也是一心向着百姓,也是看官员和读书人不顺眼,他宁肯在宁阳县慢慢自己培养读书人都不愿意向朝廷要现成的佐贰官,还变着法的折腾朝堂上的官员和读书人,咱可不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折腾折腾?”
马皇后也跟着长叹一声,反手握住朱重八的手,说道:“你啊你,就是喜欢把这些事儿都憋在心里一个人扛着,你要是早跟我和标儿说,我们娘俩儿还能不向着你?”
朱重八再次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告诉你们干啥?你俩一个妇道人家,一个黄口小儿,告诉你俩也不过是让你俩跟着瞎操心,咱……”
说着说着,朱重八朱皇帝的话音就慢慢低了下去,瞧着马皇后娥眉倒竖的模样,朱重八最后也只能委屈巴巴的小声说道:“咱不也是怕你跟着一块儿着急上火吗?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咱就想着能让你也省省心,多享受享受。”
马皇后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说道:“我进了你朱家的门,就是你朱重八的妻子,咱俩夫妻一体,你当乞丐,我就是乞丐婆,你当将军,我就是将军夫人,你当皇帝,我就当皇后,你着急上火,我自然也得陪着。”
朱标忽然不想在坤宁宫里等着吃饭了。
饱了!
撑着了!
忍无可忍之下,朱标终于咳了一声,又把身前的奏本往朱皇帝那边推了推,面无表情的说道:“爹,姐夫的奏本你打算咋办?”
朱皇帝莫名其妙的瞧了朱标一眼,一边回忆着朱标是什么时候来的坤宁宫,一边问道:“什么怎么办?”
朱标指了指奏本,说道:“姐夫上奏本说宝钞兑换铜板碎银子的铺子要分级开设,不同的铺子里要有不同存量的金银和铜板、宝钞储备以应付日常所需,还说了大额兑换要提前预约。”
“当然,这些不是关键,关键是如果姐夫知道了他奏本里说的这些问题,您老人家和善长先生、青田先生早就已经商议过,也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您觉得姐夫会怎么想?他又会干出点儿什么事?”
被朱标这么一说,朱重八朱皇帝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那个狗东西向来小心眼儿,被读书人骂几句就变着花样的折腾读书人,要是让他知道咱老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应对的法子却没有说,让他白白写了……写了两万多字的奏本……
朱皇帝小心翼翼的瞧了马皇后一眼,却见马皇后拿着刚刚放下的针线活又开始忙活,浑然没有管自己的意思,朱重八的心里又不禁感觉委屈——所以,妹子你是不心疼咱了吗?
然后,朱重八朱皇帝便呵的笑了一声道:“咱跟李善长和青田先生确实是商议过,可是这不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吗,咱看他这份奏本上的就很及时,对咱很有启发。”
说完之后,朱重八朱皇帝又对朱标吩咐道:“你抽空了去催催刑部和应天府,往宁阳县送几个人还磨磨蹭蹭的!”
……
因为朱重八朱皇帝还没有给银行正式命名,相应的公文也还没发到杨大知县的手里,所以宁阳县专门用于宝钞兑换的铺子就临时取了个宝钞兑换处的名字。
说实话,杨大知县一直对宝钞这个名字嫌弃万分,因为大明时期的宝钞其实有两重含义,一重是户部下属的宝钞提举司所发行的纸钞,而另一重则是和惜薪司、钟鼓司、混堂司并列的内廷四司之一的宝钞司所发行的草纸,也就是专供皇室用的厕纸。
但是没招,朱重八那老登估计连宝钞司造出来的草纸叫什么都不知道,恰好宝钞提举司造出来的纸钞又能当钱用,自然就成了朱皇帝心里真正的宝钞。
满脸嫌弃的撇了撇嘴,杨大知县才往兑换宝钞的铺子里走去。
铺子不是很大,但是也不算太小,一进门就是柜面,柜面后是几张桌子和凳子。
负责给百姓兑换宝钞的是杨大知县从一众伤残士卒当中挑出来的几个识字的,在连夜教他们背熟了各种面值的宝钞以及怎么记账、怎么识别真假之后,就把这几个伤残士卒安排到了铺子里开始上班。
巳时上班,酉时下班,每旬轮休一天。
每天上班之前,这几个士卒要先去县库里把宝钞和铜板、碎银子搬到铺子里,下班后则是要把宝钞和铜板碎银子搬回县衙的库房。
麻烦是麻烦了点儿,可是在没有金库的前提下,麻烦也总比出现其他乱七八糟的情况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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