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间说不出话。
林久说,“我的意思是,让你猜刘邦会不会逃跑。”
系统又震惊了,“等等,刘邦为什么要逃跑,等等我——”
林久不说话。
系统忽然意识到什么,“卧槽!刘邦看出来你准备弄死他了?!”
“不对不对,你没想弄死他,但是他可能会以为你要弄死他。他不相信你啊?”
林久沉默。
系统:“给我速效救心丸!给我呼吸机!道可道,非常道……”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野地里忽然响起一阵铃铛的脆响。
刘邦驾着驴车,慢悠悠地从地平线上走来,他身后夕阳磅礴,落日融金,金红色天空辉煌得无法无天。
他回来了!悠闲得像个村夫,披挂着夕阳又庄严得如同英雄!
英雄乘着驴车走近,高高地昂起头颅,他在神女面前还从未显露过如此骄傲的神态,不退不让,不闪不避,与神女对视。
神女手捧金杯。
刘邦从驴车上跳下来,他走过来,伸出手,手握一束卷起来的绢帛。
他把这卷绢帛递给神女。
空气都像是在这一瞬间的对视中凝固,风都不敢吹动绢帛的边角。
刘邦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但这点笑意丝毫无损他的气度。今天他是英雄,也是皇帝。
他手中的绢帛黑底红边玉轴,是天子诏书的制式。
然后,他慢慢地展开这卷绢帛。
他一直笑一直笑着……七十年前的鸿门赴会,想必也不过就是这样的胆气了。
这是刘彻下发的诏书,措辞繁复而又华丽,有楚辞和九歌的余韵,是凡人最庄严的辞令,远比从前刘彻下发的每一道诏书都更庄严,甚至比汉室七十年以来,任何一道天子诏书都更庄严。
因为这是真正一封献给神鬼的诏书。
那些洋洋洒洒的华丽文字,其实只要一句话就能完全概述。
今天子刘彻,昭告天下,汉室的血脉,将要年年岁岁,永远地敬奉神女。
林久仔细地端详着诏书,沉默不语。
她在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就受了刘邦的册封,可那只是空口的册封,仅限于朝野听闻。
而刘彻这张诏书可是加盖了天子玉玺,要通行帝国全境的!两者的意义大不相同。
刘邦仍然在笑,笑着笑着就侧过脸,远远地眺望日落西山,四野垂暮。
他猜到神女要对他动手,仍然回来,是因为胸中有胆气。
他可以跑,可汉室国祚不能跑。他从前在项羽面前跑过,但现在在神女面前,却选择乖乖地回来。
而有胆气并不等于没脑子,所以他带了一样东西,就是那份诏书,想要以此赎买自己的命。
但这天子诏书一旦见世,从此无论神女有没有高皇帝刘邦,神女都永远是神女,名正言顺,可以享用汉室全部的供奉。
从这封诏书开始,他对神女最大的价值已经消失了。往后不需要他,神女也能做任何她想要做的事情。
这大概算是亲手断掉了自己的生路。
引颈受戮,其实并不是他的风格。
这一次他也想过要跑,可大概是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吧……他看着夕阳,就想到他其实已经老了。
老得不愿意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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