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杂物房找到个落了很厚一层灰、被虫蛀了的竹床,她拿手摸了摸,尽管已经这样了,但是这竹床却依旧触感光滑。
“这是我小时候夏天会用的竹床,小时候我们这里没有空调,每天晚上我爷爷、我爸爸都会把竹床搬出去,我爸爸睡在躺椅上,爷爷就和我一起睡在竹床上。会有很多蚊子,但是却没有蚊子咬我。”
水梨神色这时候带了点欲盖弥彰的神秘,像抛出了问题,想得到回复的小孩。
祁屹周抿紧唇,作出一点好奇的模样。
水梨得到想要的反馈,嘴角往上勾了勾,才接着往下讲,“很简单,因为我爷爷一晚上都会拿扇子给我扇风。”
那时的时间过得很缓慢,五点吃完饭,五点半便拖着竹床出去了,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只有夕阳下的云,一会儿像红彤彤的马,一会儿又像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她老爱问水国进,问爷爷,云是不是像这个,像那个。
他们总应和她。
这么无聊的事,水梨却记得格外牢固,绘声绘色地给祁屹周讲。
他也认真听。
可是话语总有歇住的那一瞬。
长久的静默之后,却是无尽的空虚。
她站在原地,抬起眼慢慢地看这片天地。
一切都还在。
一切却都不在。
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毕竟介绍得没头没尾的,她不知道祁屹周听出了什么。
可是本来就没什么能说的。
毕竟祁屹周他一直想的是,她的家人能喜欢他。
可是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他们都不在世上,没有意识了。
还能喜欢他呢。
这本就是一道无解的命题。
她不是不知道,却再也不想瞒他了。
下一瞬,祁屹周握住她的手,声音发紧,说,“水天鹅,我们走吧。”
本就不适合回到这里,凭白触景伤情,她点了点头,却走得尤其缓慢。
祁屹周却没催,声音莫名沙哑,说,“我去抽根烟。”
他出去了。
水梨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只拄着拐杖,慢慢地看。
一寸一寸地看,一点一点地记。
因为哪怕这些记忆痛彻心扉,但是她却仍然想把它们保留在记忆里,不想把它们忘记。
祁屹周一出去,就却绷不住了,手抖得厉害,烟屑落了他一手,他却没管。
那个可能性不是可能,而是事实。
事实就是,水梨只有一间空空荡荡,常年没有人住的老房子,以及两座落了灰的坟墓。
为什么她会经历这一切。
老天为什么会让她经历这一切。
明明没有伤口,却哪里都疼得厉害,他拨打周慧琳的电话。
漫长的嘟嘟嘟声后,周慧琳的声音传来,“喂,屹周,怎么了?”
她问得柔和,她本就是慈爱的人,对水梨也很好,只是祁屹周却很过分地想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