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这句话的时候,师姐就站在窗户的投注下的暗影里,外面阳光万丈,却什么也照不进来,这冰火两重天的人间。
“对。”她沉默了一会儿,嘶哑着开口:“几年之后,他有了小三,背叛了我,以我没生孩子的理由提出离婚,当然,他是很小心的,因为他知道一些资料在我手里,若是我反水,他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提出分给三分之一家产给我。”说完,忽然咧嘴一笑,像是嘲弄似的,不知在嘲弄谁,淡淡地撇在嘴角,生出无端的悲哀。
“师姐……没答应?”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程丽静静地看着我,瞳仁里有着说不尽的深邃,幽幽道:“我抛弃了警察的职业,战友,师父,荣誉,奋斗,所有一切,把自己整个人都押在他身上,没有退路了。”
“所以……杀了他的女儿?”
“也不是有意的吧。”程丽喟叹了一声,语气里丝毫没有要给自己宽释的意思,而是一种淡淡的陈述,疲惫而沧桑——
“我只知道,若是他敢对我动手,他就死定了!要知道我曾经是一名最优秀的警察,嘿嘿……”
“自从他提出离婚,我就心生警惕,提前布了这个局,不为别的,只怕他忽然对我下手,因为我知道他的为人,他是那种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
“我一直希望他不会动手,希望他对我留一点情分,或许是爱情的幻想吧,可是理智又提醒我,如果他措不及防对我下手,我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所以……”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算计我,然后,就成了这种结局……”
说完,程丽转过身,看向了窗外,从玻璃镜子里反射出唐氏集团的金字招牌,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反射出刺眼的光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却照不进这房间。
我们彼此沉默着,只有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起起伏伏。
“你真的很爱他,师姐。”我感叹。
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疯狂到这种地步,无论爱还是恨,已经到极致了吧……
程丽不答,沉默了许久,转过头来,眯眸看着我,又像并不在看我:“彼此到了这种地步,爱,早就粉身碎骨了。”
早就粉身碎骨了。
“师弟,我有时候想,自己也许跟那些虚荣女人没什么两样,爱的,是他给予我的生活……我至今还记得,穷包子的自己坐上了他那名贵的施特劳斯时的震惊,还有戴上他给我的钻石项链,被他拉着走在鸡尾酒会上的样子……”
“有些舞台,上去了,就下不来了,而他对我,更多的是利用和操纵罢了……“
“这是一场梦,现在梦该醒了……”
我静静地听着,心头浮出一丝悲哀。
也许这就是这个俗套故事的本来面目,所谓“霸道总裁爱上我”——在那些深切动人的爱情背后,是欲望与利益的脸。
是耶非耶?
……
屋子里忽然沉寂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夕阳便成了血,横空里斜照,在地板上留下一片的潋滟,晚霞的沉渣在空气里飞舞,像是岁月扬起的碎屑,隔着彼此,竟是惘然。
“师弟,能见到你很高兴。”
程丽轻轻道:“这些年因为愧疚,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你们的事情都回避,所以连师父去世都不知道,现在……忽然见到你们,觉得格外的亲切。”
我勉强一笑。
“那杯茶,是你故意喝下的吧?”程丽的笑容溢满了苦涩:“师弟不忍心亲手把师姐绳之以法,便用这种方法企图感化师姐那颗凶蛮的心,嘿。”
“也不是,师姐,你也是被迫的。”我急急地解释。
“被迫?”
程丽扬了扬眉:“这个理由太假了,师弟。”
我默然,许久才沉声道:“不管怎样,你永远是我心里的师姐,比男人更坚强的女人。”
程丽本来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前,听到这话,忽然身子一震,萎委地靠着办公桌,身子向后仰着,一只手把着桌子撑着自己,许久,才嘶哑着道:“我其实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或许大家都把我当男人,我才越发渴望做回一名女人,想做回自己的样子。”说着,忽然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姿势透着别样的妩媚。
我攥拳,垂眸低语:“师姐,当年很多人喜欢你的,你居然选了唐成那个畜……”
说这个已经毫无意义,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想说。
程丽的脸藏在暗影里,背着光,披着一身的霞帔,“嗤嗤”地笑:“他们?他们还都是孩子,我喜欢成熟年长的男人,师父他既然结婚了——”说到这里,像是漏了嘴,戛然而止。
房间里忽然落针可听。
我有点喘不上气来,是真的喘不上来。
“师父他既然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