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且有所为,结果如何,都算无憾。
而若只是避,便是真的听天由命,身不由己了。”
茯苓淡淡一笑,“命,夫人信命吗……
小时候,路上遇着个算命先生,说阿爷一家皆生了富贵命,然而家中福泽薄,怕是最终也不过‘浮华烟云淡,树倒猢狲散。亲族离枌梓,飘零南北间’。
那先生想渡我和堂妹送到城外的尼姑庵里修行,修积阴德,说这样能保家族长盛。阿爷不信,遣了他走。父亲与母亲也未曾听过那先生的话,一直待我极好,宠我长大。
可如今,可不正是应了当年那句‘亲族远枌梓,飘零南北间’。”
秋离摇了摇头,“若‘命’是所谓既定,我便是不信的。
除非有一日真于某事无能为力,遗憾于心,需要‘认命’二字聊以慰藉。
你也不必将那算命先生的三言两语记在心上,此人若有德,又焉能说出送幼女入庵堂苦修的浑话。”
“或许吧,从我家落难起,便已如漂萍,任人搓揉拿捏。
退无可退的人生,又有什么好再作妄想的。”
茯苓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苦涩,一丝不甘。
秋离看了看窗纸透映的树影,温声道,
“旧债终矣,往事难追。待一切尘埃落定,将来想如何活,最终还是归于你。”
“我?
夫人不必替我想太多,只需要完成当初的承诺,在了结是非恩怨后保全我双亲便好。其余的路,我自然会走。
您应当想将来自己的路,到底是想替家人报仇,与家主共进退,在太子和恒亲王之间择一明主,还是功成身退后,远离是非……
夫人,许多时候,我觉得你很简单。但现在,我却也看不透。
或许如果是我,有家主这么好的人,我定然不会……再孤身犯险,与虎谋皮了,可您还应允了苏公子,暗桩那些人如今也效命于您。
可曾想过,将来一朝无法保全所有之时,夫人是要向着江湖盟被放逐之族人,您的夫君、友人,还是所谓天下大势,民心所系呢?”
“我知晓不可能保全所有,但好过视而不见,蒙昧行路。
至于子楼,我信任他,却不能纵容自己依赖。
因为替秦家、替我逝去的亲人寻一个公道,替江湖盟散落的部族要一个宽释,替南国百姓执笔而书,这是我要做的事情,而江瑜同样也有他要完成的责任和使命。
我虽然是他的爱人和妻子,但不能因为他的包容和歉意,便退缩藏匿,让他替我去承担我一生中的课业。
这一切,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亲自去做。”
茯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在夫人眼中,即使是极为珍重之人,也未必是连命途,同悲喜,共沉沦……
可我觉得,夫人心中也怕家主选的路和您的最终是不同的,以至于不得不做出取舍吧。
您的确信任家主,苏公子,甚至信任过背叛过您的我,但您也害怕心中的信任有一日会因为不可抗的因素而崩裂,致使自己和亲近之人受到伤害。”
秋离勾唇,却无笑意,“最难猜透的,便是人心,在家国之事上,我不愿赌一个可能。”
“何必看透,只需知晓您心中所向便好。
若是我,一定选择最稳妥的方式,保全好自己和身边的人。风雨同舟之人,终归俱荣俱损。”
“我明白的。”秋离微微颔首。
茯苓眨了眨眼,看向白秋离,思忖片刻,低声道,
“夫人,我要更衣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