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想做的事情不止是个体的责任,你需要志同道合的同伴,也需要历经不同观点实践的交锋。
现存的一切有其合理之处,而对其弊端,有的人认为该修补,有人则倾向去重塑,你要慢慢去领悟,哪种才是你内心真正想要遵循的道。”
“可是……我该如何辨别究竟是对是错?”
“历史中的功过,自有后人评说。而人能做的便是尽力而为,少一些愧对于心。”
他看向窗外的白雪,“丫头,你若是要问老夫,我会引前朝一位隐士的话,‘人间的是非黑白未必分明,有时取决于看待事物的角度。
正如立于冰天雪地中,便会觉风雪凌冽无情,摧残寒梅;而于暖阁观风雪,只觉得窗外银装素裹,气势磅礴。’
可老夫更希望,你能自己去寻心中的道路,无关旁人的评述和褒贬。”
梦境消散前,浮现的是柳老对她所说的那句——‘愿你求索心中之道,无关于世俗评述和褒贬’。
多年前,受教于尊前时,她深深记下了这句话——是信任,是期望,是她坚守初心所秉承信念中重要的一部分。
……
晨起,梦醒时分,秋离有些失神。
她差茯苓去询问了一些关于柳老的事情,可待茯苓回禀时人却已经不在客栈中了。
原是秋离已经从苏棋那里得知了老师住址,不禁想亲自前去一看。
曾经她认为右相、苏誉和恒亲王等人沆荡一气,操纵江湖势力,祸乱江山,草菅人命。
她信誓旦旦的同老师说——愿执黑子,潜入暗夜以求破晓。
但恒亲王却又告诉她,他也是老师的门生……
是刻意诛心,挑拨离间。还是老师想要拥立的人,其实未必是太子?
虽然她几度不愿深想,但终究是必须要弄清楚,老师曾经对她说的那些话,允诺她的事,究竟是利用她将江湖盟彻底卷入朝堂之争,还是一直期许她能够寻找到自己的路?
柳如渊,那个博古通今的前南山书院主理人,在她心中亦师亦父、敬仰钦佩的长辈,究竟对朝堂、天下有着怎样的见地?
她心中有太多疑问,却在到达柳府门前的时候仍驻足犹豫了。
她看见那宅门外朴素的装潢,虽在京都繁华之地,却似与在南都无二。
秋离的内心中很想信任恩师,可是苏棋告诉她,当初子楼给她求来的那瓶有令人成瘾效果的药,便是柳大人给的。
信与不信,不过一念之间。而一旦动念,诸多因果便似种子般落地生根。
就在犹豫之间,一个抱着书的女子从府邸中走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秋离,走近道,“姑娘也是来请柳老赐教的学生吧。
直接敲门便可,先生为人亲厚,不会教人为难你的。”
秋离回过神,“多谢。
老师留给我的课业,我还没有尽数修习好,还是下次再来拜访吧。”
那女子眉眼一扫,宛如冬日清霜般凌冽冰彻,
“如此,姑娘自便。”
话音落罢,只闻得清风一阵,人已行远了。
秋离看向柳府微微敞开的门,心绪难平,脑海不断中浮现出南都城里师徒相处的一幕幕。
如此,怎么也无法再向前行一步。
其实无法下定决心的,何尝只是这一步。
她恐信错一次,怕行错一步,怕误伤一人。
这里是京都,有权倾天下的人,尊贵无双的人,富可敌国的人。而她秦清悦,立于其间,是如此微不足道,宛若蚍蜉撼树。
既无所依,便也不容她犯错。
纵然无惧输,也怕一腔孤勇,牵连无辜之人。即使无惧失,也恐为人利器,过而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