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在下面路边亮着,手里的人转过头来,周景池瞳孔微缩,触电似的收回。
那人警觉地收回手,摸了摸手腕,周景池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自建房。
“……抱歉,认错人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周景池一番,像看变态似的走了。
周景池愣在原地。
左手边两米就是苞米地,灯光一闪,山包上稀稀拉拉的黑色石碑,周景池看着,坟头风中耸动五颜六色反光坟飘在眼里一闪而过。
想到什么,周景池快步回车,给杜悦发了条消息叫不用去了,转身在下个路口掉头上了山。
穿过密集的桃林,脚下的石梯蜿蜒,不少已经覆上一层薄薄的泥土,天地一片漆黑,不远处养殖场的院墙内传来狼狗吠叫,周景池拿着手电筒凭记忆往上跑。
路过外婆的坟,再路过外公的坟,周景池抄近道翻过一座山包,手电筒的亮光还未对准那座新坟,一颗像萤火虫一样的微弱亮光在视线中被风吹得跳跃不止。
没带手机没带电筒,却带了蜡烛和香。
陈书伶的身影几乎隐没得失去边界和颜色,今夜乌云密布,和赵观棋一样喜欢寄托灵魂在星星身上的女孩兴致肉眼可见的低迷。
周景池就这样居高临下地注视,陈书伶跪坐着,山里的风冷冽刺骨,地面前一天下的雨还未干,她却没有挪动一丝一毫。
脑海里一片恍惚,昔日唢呐喇叭当着遗像未演奏出的悲伤和疼痛一一在周景池面前具象化,他本以为自己的泪已经在母亲过世和带走陈书伶之后画上句点,可泪是没有句点的,就像河流,就像月池刚下过的雨。
是他自己自作聪明,流动的东西怎么会有终结的时候呢。
烛火跳动,风乍起,陈书伶用书包去挡,还没放置好位置,一束浑圆的光从背后打过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在黑暗中胡思乱想鬼神的念头打住,她却不敢回头了。
“出门什么也不带……”周景池在背后两三步的地方停住,“饭吃了吗?”
他拿出折返回车上取的饭团,走近两步,在陈书伶身边席地而坐。没有急着递出去,周景池瞟了眼女孩鼓鼓囊囊开着口的书包。
“带的纸烧完了?”
陈书伶摸了下鼻子,不敢看他:“。。。。。。没有。”
周景池看了眼香炉下的一小堆灰烬,伸湳風手进书包把剩下的黄纸掏出来。
火机声响起,火舌窜出,接触到易燃物后迅速扩大面积,电筒的白光被掩盖,两人的眼睛和脸庞都是暖色的。
眼见火堆燃烧稳定,周景池把饭团举到上方加热,既然有人心虚,他也就不盯着人看,只看着那堆火,手里轻轻缓缓地转着烤饭团。
祭拜的黄纸烧起来的味道很迷,和着香和劣质的粗支蜡烛,闻起来像在棺材边等着人哭丧。
陈书伶欲言又止。
周景池把她往后拉出烟吹火燎的风口,低着头看饭团包装纸泛着的反光:“下午放学就走,饭堂也没去,校门口也没停。。。。。。你不吃饭就来,不怕妈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