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道人仿佛洞穿顾余生的心思,理了理袖摆,正色道:“顾道友,实不相瞒,当初我与离舍和尚来此界之前,已在玄界其他州盘亘多年,其真实目的无外乎是寻大道真谛和传承而已,其实在仙葫州犀牛山时,我已知晓当日引发钟罄道韵之人并非是姜家的那位九小姐,而是顾道友你。”
顾余生并未完全停下脚步,依旧御剑而行,保持该有的警惕,也不多问。
天衍道友脚踏清风紧随其后,继续开口说道:“顾道友放心,只有真正的入道者,才能看清道宗一脉的传承是什么,贫道观顾道友这些年所作所为,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所修者,实为道家风骨,更有一颗佛家慈悲之心,如此集三家之所长,将来三千大道之路,必然有你的一条,今日贫道厚着脸皮与顾道友同行,一则是想要借顾道友一些好运气,二则是想要邀顾道友入我道宗之门。”
顾余生哂然一笑,“前辈开玩笑了吧?以我今时今日的修为,尚看不清前辈的真实修为,前辈何以借我之运?况且气运之说,从来飘渺,是好是厄,谁也说不清楚,昔年至今,我亦被世人认为是神弃之子,前辈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至于邀请入道宗之事,昔日方先生亦同样问过我,不过晚辈选择了拒绝。”
“我明白。”天衍道人对顾余生的拒绝并未表现出意外,神色也并未出现多大的波动,只是稍微沉默片刻后,天衍道人压低声音,“顾道友,天火道人是否是为你所杀?”
“是。”
顾余生并不想隐瞒,点头承认,主要这件事,他也没法隐瞒,当初在蛮荒世界时,他杀天火道人引发天象,后来天火道人的巨大葫芦也被浩气盟的方天正以一面铜镜换走,以天衍道人的能耐,恐怕已经知晓这件事。
“那么,昔日清凉观的道统,也为顾道友所得了?”
顾余生悬停空中,回头看向天衍道人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摇头道:“没有。”
顾余生当然不能说实话,因为他看不透天衍道人真实的目的,而且清凉观的诸多道统,确有一半多为他所得,另外一小半,则是被浩气盟的方天正所得,但他真正从大荒清凉观得到的,是关于那一卷时间法则的玉阕。
当初他杀死天火道人,意外与当年清凉观的修行者道玄重逢在时间的长河里,让他知晓了关于道宗的一些过往,如今的道宗,更是分为天宗,地宗和人宗,其形势更加错综复杂,他如今已是背剑人,还是黑暗中的摆渡人,更加不想牵涉到道宗的隐秘之中了。
“这样……吗?”天衍道人深邃的眼眸消隐,刚才那一股飘逸出尘的气息淡去大半,莫名地叹息一声,“看来还是得继续寻找呢……”
宝瓶这时开口说道:“你这道士,我家公子难得有好心情,你却在这悲春伤秋的,前方那么危险,你若是遇见好歹,可别指望我家公子救你啊。”
“我……不会拖累你家公子的。”天衍道人神色有些尴尬,看见神色有些傲娇的宝瓶背着书箱跟在少年的身旁,随即又豁达道,“若真有那么一刻,我相信你家公子的善良……不过眼下我们这样御空飞行,确实招摇了一些,有些路,看起来近,走起来却远,有些路,看起来很远,走起来却近。”
顾余生闻言,放慢速度:“前辈似乎很了解前方出现的天地大墓?”
“略知晓一些。”
天衍道人打了个手势,示意顾余生往下方的山脉遁去,顾余生与宝瓶交流一个眼神,跟在天衍道人身侧,一同落在青萍山深处的血沼泽之畔,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顾余生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当年一个人在青萍山历练的情景,只是当年的自己实力微弱,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这一片血沼泽前方的峡谷而已。
天衍道人刚落地站稳,就发现胡须被宝瓶扯了一缕往肩膀上歪,她眯着眼,露出一脸天真的笑容,“那你别卖关子,快说给我家公子听。”
“唉哟,小姑娘……疼疼疼,嘶,我叫你小祖宗,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天衍道人被揪住胡须,表情一抽一搐,十分难受,偏又好似真的拿宝瓶没有办法,“顾道友小心些,前方这血池可不简单,它乃是天地血煞之气凝聚而成,里面藏着诸多强大的邪虫,秽物。”
“老道,你当我家公子看不出来吗,快说天地大墓的事,因为我也想知道……”宝瓶话音刚落,却见天衍道人忽然手化阴阳,伴随一阵雷光,将宝瓶一起原地腾挪,出现在数十丈之外,而他刚刚站的地方,一道血影毒蛇从血沼中探出,落到了空处,蛇信延伸的地方,血色的毒液落在草石之上,立时化作一滩黑色的烟雾,呲呲呲的冒着热气。
“公子……”
宝瓶看一眼氤氲的血沼泽,下意识的腾空躲在顾余生的背后。
顾余生几个闪躲,熟稔地躲过几处血沼泽暗藏的危险,来到一条清河流淌的峡谷里,回头见天衍道人悄无声息的跟在自己身后,面色似乎有些惊讶。
顾余生开口解释道:“这个地方当年我历练时曾来过,如今想来,倒是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所以顾小友实有大气运集于身呐。”天衍道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弯下腰,捧起溪水喝了一口,如此洒脱随性的行为,倒与传说中地宗之人行事阴暗大为不同。
顾余生重临故地,想起前方便是当初与小夫子的灵魂相逢之地,按下内心的涟漪,诚恳地问道:“前辈,这血沼泽的形成,难道和天地大墓有关?”
“你认为那是一片沼泽?”天衍道人神色肃然,“那是传说中的尸骨池,一开始形成的时候,至少有百万生灵死在这里……而且,他们当中的每一位,生前都无比强大。”
天衍道人说着,取出一枚古老的符篆,以指夹住符篆,随风化火,呼的一声,符篆燃烧殆尽,火焰余烬之中化作一个巨大的‘净’字,如一道帷幕般向来时的方向飞去,在血沼泽上方形成一道结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行者,蝼蚁,在天地恐怖面前,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而这些死去的生灵,连天地大墓的门都没有靠近就死了。”天衍道人负手而立,“人有青云之志,燕雀有鸿鹄之志,向道而生,向道而死……故而为天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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