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上回走前,扶苏好不容易转变,变得不那样沉默,变得终于愿意袒露一些心声。
隔阂渐散之际,为何如今却会几乎失了生气地躺在此处。
难道他当初不该让他走,不该固执地让他走自己的路。
不该吗?
嬴政生平第一次这样质疑自己做出已久的决定。
心中一团乱麻,他没有注意到自己面上也逐渐没了血色。
一如当年他得知王朝噩耗,秦政察觉到他的情绪,默默牵住了他的手。
他什么也没有说,视线只落在扶苏身上。
嬴政下意识牵紧了他。
心中终于得了片刻安宁,他继而有了勇气去看。
担忧与祈祷并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扶苏身上未有箭伤,也未有什么贯穿伤,划出的伤口和撞出的青紫居多,也未有伤及要害。
嬴政高悬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约是两刻钟,医师才处理好一切,告知他们扶苏性命无忧的消息。
嬴政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待医师退走,屋中一片狼藉被收拾干净,屋内剩下三人这才得以靠过去。
王乔松心下急切,却也十分守礼,静待在一旁,看着他们先坐去床榻。
嬴政握了扶苏被纱布包住的右手,方才看到,他的右手上有三道伤痕。
两道是利器划出。
还有虎口握剑,过于用力所崩出的撕裂伤。
嬴政怕触到他的伤口,只虚握着他,面对明显是昏迷的扶苏静默了声。
秦政也不想去吵他,静在一旁,扶苏的面容与方才那一声父皇在脑海中交杂盘旋,扰得他心中翻江倒海。
嬴政是另一个世界的他。
那么他和扶苏的关系怎么算?
扶苏是他另一个世界过来的孩子?
忽而有了一个这样大的孩子,秦政有些无所适从。
他方才及冠,真要算起来,他的年纪估计都没有如今扶苏的魂灵大。
他连妃嫔都未有过,在嬴政看来,他什么都不懂,他乳臭未干。
不过秦政自来是不承认的。
他什么都懂,要不是和他纠缠不清,他随时都可以去寻他人。
而在另一个世界,扶苏估计也未见过这样年轻时候的父皇。
扶苏看到小时候的他是怎样一种感受?
也和他现在一样心情复杂?
秦政忽而有点想看扶苏清醒之后对着他唤父王的神情。
他转而又赶走了脑海中的想法。
在扶苏病榻前想这些,总归是不好。
静待一会,他暂移了视线,思及还有诸多事宜未处理,方想退走出去,却见嬴政也跟了过来。
正想问他为何不在此处陪扶苏,嬴政就道:“伤得这样重,怕是一时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