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里,各官署留了宿值官的,明宝盈也不知孟容川是怎么安排的,她和他一定是同日的宿值官。
今日明宝盈是晚值的宿值官,出了官署天色已然昏沉了。
孟家的马车总是停在南门口,一个卖醪糟的摊子边上。明宝盈每每走近马车的时候,总会在心里跟自己打个赌,赌孟容川来了没有。
但今天她刚在心里开了这个赌局,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姐姐!”
明宝盈一回头,就见是殷初旭。
“你今日也是晚值?”明宝盈见殷初旭跑得脸蛋红红,额角甚至有汗,这地方风又大,吹得他袍子都在狂抖,“过来些,过来些。”
明宝盈招招手要他走到那醪糟摊子后边去,只殷初旭被好似是被风沙眯了眼睛,一时间都睁不开,见明宝盈朝他伸手,就一把攥住了她的指尖。
明宝盈见他眼睫里全是泪,也没抽过来,牵着他到了棚子后头,给他要了一碗热醪糟。
“摊上的东西,你不嫌吧?”
殷初旭艰难地眨着眼,抹红了眼尾,又笑着看她,“我也吃呢,还给妹妹也带过两回。只要一碗?姐姐不喝吗?”
“我不饿,”明宝盈接了那碗热醪糟,小心翼翼递给了殷初旭,瞧着他啜了两口,才问:“这么急着喊我做什么?”
殷初旭捧着醪糟,道:“姐姐,明家的祖坟是不是在东郊的芳池附近?”
“是。”明宝盈听他这样问,心中已然觉得不妙。
“我听闻陛下有意将芳池附近的一块地赐给左仆射建别院,那块地总有几百亩,山下是上等水田,山上是经年的松柏林了,即便不把明家的祖坟地圈进去,总也会顾忌,我想着主动迁坟总好过被……
明宝盈听着听着,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郑重道:“是,母亲还在里面呢。”
她的口吻太过情真意切,殷初旭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明宝清的母亲。
明家姐妹间亲厚,即便不是一母所生,也如同胞手足。
这其中除了明宝清这个做长姐的对她们呵护有加以外,也是因为岑嫣柔在世时,对所有的庶出子女都很宽和公正。
“这事六舅舅知道了没有?”明宝盈问。
殷初旭摇了摇头,道:“如果这消息确凿,也得等开了年才会颁旨意。岑侍读即便知晓,只怕都赶不及料理这件事。他接了去陪都当考官的差,开年就要启程了,待来年二三月间,要在陪都开明书科、明算科几场试,替陛下选拔人才。”
眼下若贸贸然去林家去问,叫有心人知晓,还落得一个窥听圣意的大罪。
“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回去就同姐姐商量个对策。”明宝盈勉强笑了一下,问:“你家的马车呢?”
“在东门口,官署附近不好高呼,只怕惹来一些不必要的侧目揣度,”殷初旭将醪糟喝完,看着明宝盈伸手给小贩铜子,笑着道谢,又说:“但姐姐又走得太快,我只好先赶上你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