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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哥。”
周士暨头上还带着桐君在途中买的蒲草编制的帽子,帽檐硕大,遮了半个脸,此刻被他反带着,十分的滑稽。
魏鸷冷冷瞥了一眼,周士暨立时将帽子摘下放到了箱笼上,小心的样子看的众人发笑,尤其一脸络腮胡的男子笑的最猖狂,周士暨上前打了一拳,脸色不忿,“沈克,你诓骗我!”
沈克挺身接了这一拳,京城的大少爷的拳头捶到身上软绵绵的,他身板宽厚,浑身肌肉蓬勃,丝毫未觉得疼,爽朗的笑带着胡须抖动,“我只说好看,是空灵撺掇你带,打我做什么?”
旁边站着的妇人,头发一丝不落的聚拢一起,用了深灰色包布包裹成型,未着头饰,身上是深灰色衣裙,整个人灰扑扑的,唯有眼睛明亮,腰上别着一指肚宽的腰束,显得不伦不类,此刻面对沈克的推诿,不在意道,“我只是好奇你带上多好看,谁成想你真往头上带。”
其实不止帽子,还有灯笼,绣帕,透明纱裙,他们三个全部翻了一遍,也晓得了这些物什的主人是个美娇娘,只是好奇她和上首魏鸷的关系,眼下被冷冷一瞥,都没了闲心。
众人凛了心神,带上肃然之色,下首无落上前,他自从主子上次探查盐铁之事,便被安插在苏州城,以商人的身份进入苏州商行,接着以钱铺路很快便接上了头,到底不是知根知底,在外围打圈却始终进不得内里,虽使了计策能推算出大概,终究没法窥见参与人的全貌。
他身子滚圆,未说便带着笑,看着面相便是实诚之人,回禀道,“主子,事情已安排妥当。”
原来魏鸷此次以商人进苏州,便是借着无落打下的基础,以庞大的银两做诱饵,将隐在暗处的人钓出来,他还不信京城内的两路人此时便推心置腹,团结一致对付起他来。
空灵神色也郑重起来,“自您出了京城,确有一路人马一直跟着您,依着兄弟们送来的信,明日便进入苏州城了。”
沈克横眉望来,“那正好,兄弟们手痒多时了,正好练练手。”
“莽夫,只知道打打杀杀,杀了这拨人,还会有一拨人。”
“那正好,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对,不怕死的便来。”沈克一脸怒火,目眦欲裂,鼻孔大声喘气,明显气的不清,“被他们暗害多少次了,总归有结算清楚,杀他们干净的一天!”
屋中一静,气氛有些悲愤低落,俱是想起了以前的兄弟拼杀的时候,空灵望了上首魏鸷一眼,压了声,劝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晓得眼下不是好时机。”
“时机,时机,整日的时机,什么时候到时机,为了这个时机一拖再拖,折进去多少兄弟,不是我沈克和手下的兄弟贪生怕死,可我们连着自身兄弟性命都顾不得,哪里还能管天下百姓?”
吐槽的话落,屋中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翻文书的声音,却次次啦啦的磨的众人眼眶发酸,尤其沈克涨红着眼也不肯眼泪落下,粗壮汉子流泪看的人心酸。
众人都沉默下来,抬首看向魏鸷,他自幼时起便经历过数不清的暗杀毒害,期初外祖父派了江湖人士隐姓埋名在他身边,护他安全,后来*高中状元成了朝廷重臣,但暗杀之事从未减少,只是变得更隐秘了。
魏鸷面色平平,丝毫不显喜怒,将一应文书递给周士暨,叮嘱以他的名义巡查苏州城官吏,周士暨慢吞吞接过,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心中的话想了想毫无用处,便闭嘴退到了一边。
魏鸷抬眸看向义愤填庸的沈克,眼神中的沉重灼的沈克粗厚的身子摇摇欲坠,连连后退,嗫嚅了半响也未发一言,却眼角滚下一趟泪,沾湿了一边的胡须。
空灵担心沈克言语粗鄙惹了主子不喜,上前刚欲解释,看着主子摆手,便退了回去。
“时机马上到了,此次人马也不必留了,随你处置。”魏鸷看着话落,众人脸上都溢上激动,沉了声调道,“将人马处理干净,务必不留马脚查到你们头上,接着奔袭向东,银两辎重车到了江宁府,前去接援,三日后,我要听到江陵府杜氏大批车马进城的消息。”
沈克抱拳道,“是。”
响亮的声音震得众人耳膜疼,魏鸷畅然一笑,小小苏州城京官巡察暗访,京城来的富商投机想发一笔横财,江陵府杜氏又来掺和,各个都是大肥肉,小小苏州城很快便要热闹了,躲在后面的那些人但凡聪明,便会在此时拉两个垫背的挡在前面,出了事既能搪塞巡察官员,又能占了银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要的便是他们的小聪明和贪得无厌。
第57章
◎江陵府杜家◎
空灵看着屋中气氛转和,上前询问道,“主子,我的任务是什么?”
魏鸷略微沉吟,四平八稳的心难得颤巍了两下,心思转了转,最终落定了主意,道,“你先在铺子上待上几日,不时有人上门,你趁机交好。”
空灵目光落在那箱笼上,察觉主子话中的低落,低落?!萌生的想法让心里惊涛骇浪般的惊讶,顿了几息,恭敬俯首称是。
除了先前来的那一日烟雨朦胧,温风转凉,第二日开始苏州城便温暖如春,灵沼波暖,魏鸷难得没了差事,一身玄青团花纹直缀,手摇泥金山水画折扇,倒真像闲游的富商了,偶尔带着桐君去商行溜达两圈,三两句便唬的商行的人诚惶诚恐,桐君心想他显贵气势浑然天成,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魏鸷露个面见目的达成,便带着桐君回了鸿风客栈,索然无味下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眼下她支着半个身子斜斜靠在软枕上,低头看着买的话本子,蹙着眉头也不知在忧些什么,许是看到惊险处,更是轻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