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夫人是陇西郡主,父亲乃是封地位于陇右都护府的陇西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叔父,五皇子这句表姑母既没有坏规矩且十足的亲和,大夫人急急起身,激动的想上前牵手,被微微侧身躲了过去,脸色讪讪然,丝毫不恼,热络说道,“劳五皇子挂念,您最近可好?前些时日听说偶感风寒,眼下不知如何了,最近天气变换不定,下面奴才还要小心才是。”
一叠声的关怀,听得五皇子心中不喜,眼下群臣观望,这般岂不是引起他身子孱弱的谣言,直起身子,朗声道,“已无碍了。”
“还…”
桐君只看到五皇子直直略过大夫人,迈步到堂前,和上首一人攀谈起来,大夫人眼神追随,久久没转回视线。
院内各处絮絮交谈声杂糅在一起,似嗡蝇不绝于耳,赤日炎炎,闷热难当,桐君腹内翻山倒海,便悄悄出了大厅,呼吸一畅,环视四周皆是游览的小姐夫人,敲定主意,寻着小道打算回鹤鸣苑。
她从前院绕到了东南角,在外院寻了一条林荫小径,魏府的树干笔直粗壮,抬头望去,遮天蔽日,树下斑驳光影,凉爽宜人,深吸口气荡涤腹内浑浊,慢了脚步享受这片刻悠然,绕过假山拐角,不期然眼前猛然出现毫无血色的青筋脸庞,乍然之下,她步步后退,怔愣当场。
“吓到你了。”声音温和满含歉意,身材挺拔瘦削,眉清目秀,眼下正和煦地望着她,皮肤似雪般透白,在光下隐隐可见血管,动作间苦涩药味扑鼻而来。
“无事。”桐君抚了抚心头,也怪自己心不在焉,大惊小怪,看着眼前人月白色云纹直缀,外面还披着灰鼠皮大氅,穿着和眼下时节极其不符。
“你是来贺喜的吗?随从呢,这是魏府前院,远处便是书房禁地,不可随意走动。”桐君说完便微微俯身远去。
一阵风起,魏云亭受不住的咳嗽起来,却是越咳喉管内异物越往下,呼吸不得,脸色泛出不正常的潮红,身子撑不住,依靠在石壁上,渐渐委顿在地,天旋地转之际,后背有股轻柔力道轻抚上下,半盏茶后气息才稳定下来。
魏云亭苦笑一下,嘴角挂着丝血色,有气无力道,“你是哪家小姐,改日登门道谢救命之恩。”
桐君看他强撑着气力,忙摆手制止,“举手之劳,我住在鹤鸣苑。”她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听着身后紧凑的咳嗽声,便又鬼使神差的走了回来,可能是因为两人都活的艰难,一个受困于身体,一个受制于身份。
“姑娘有事可先去忙,随从稍后就来。”魏云亭靠着石壁缓着精神,看她抿着嘴有些不认同,然后红润唇瓣上下轻启,听她道,“我也无事,在这边和你一起等。”
一缕阳光渡在半边脸上,白皙亮泽如圆润珍珠,耳垂饱满,眼睫长而翘,随着轻风震颤,蹁跹蝴蝶般振翅飞舞,听她说到大婚盛美华贵,丫鬟仆役劳累奔波,还有她的偶有吐槽,活生生的还甚有趣味。
桐君听着身边时不时的笑声,郑重问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回应她的更是爽朗笑声,苍白脸上染上红晕,恢复了三分健康,她看他摇摇头,可怜兮兮说道,“我常年久病卧榻,这般情况我从未见过。”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便说的多了。”她挺起身子,鼓舞两人,“等我出了魏府,所见所闻便写信给你,若你康泰出行,便也写信给我,不过若是我依旧陷在魏府,可能会说些置气的话,你要多些耐心。”
“好!”
眼睛滚圆,双拳紧握,这般鲜活让魏云亭舌根苦涩轻了少许,耳边响起轮椅声,常随河川脸上汗珠滚滚,面色酡红,看着少爷无恙,面色喜悦,才松了口气。
犹疑打量桐君,看着没了身影,才说道,“少爷,这是四老爷带回的那个…”少爷体弱,但气势蓬勃,河川便被喝的低下头。
魏云亭坐在轮椅上,车轮碾石沉闷撞耳,吩咐转回院落,听着河川纳闷道,“少爷,您不去看看?”
“看什么?我这身子只会让母亲难堪,这般场所不用出现两种人,一是大哥这种雄韬武略之人,不用亲自出面,众人也会趋之若鹜,殷勤奉承,二是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苟延残喘之人,带不来一点好处,无声无息。”
河川看着少爷喃喃道,似远音袭来,奔到耳前又朦胧不清,“一母同胞,怎如此天差地别呢。”
河川心里郁郁,心想可不是呢,知晓情况的人谁不叹一句这个呢,魏府大房有两子魏鸷和魏云亭,一母同胞,当年去翠微山避暑,恰逢暴雨如注,发生泥石流,冲塌了大夫人所在的房舍,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大家站稳,才发现大夫人被洪水冲走了。
也是大夫人洪福齐天,得皇后所救,只是双子难产,生出大少爷后二少爷久久未出,等二少爷落地,便全身青紫,落下了体弱的毛病,常年吃药,依旧有个风吹草动便会无法起身,大少爷却身强体壮,英明神武,只能道造化弄人。
京郊大营,操练场内旌旗飘飘,卷舒碰撞噔噔作响,鼓角长啸,看台下兵士甲胄穿身,列队而站,声势浩荡,俱都抬头注目看台上捆绑在柱子上的五人,衣襟破烂,皮肉裂开,血液干涸。
京郊大营守将纪忠义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粗壮,头发略有散乱,不拘一格,出身低微,杀敌无数才做到如今位置,最是痛恨草菅人命的恶棍,行事板正,军纪严明,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出此等大事,依照以往早军法处置,却被手下校尉拦住,劝道其中一人乃是魏府三公子,且情况复杂,恐被人设计,担心中了圈套,劝他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