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塘边孤灯,映着身形高瘦的谢砚之,和谢砚之怀抱里直哆嗦的外婆。
谢砚之听到外婆声音颤着,却仍很高兴似的,对他小声说:“女婿,你回家啦?阿宴等很久了。”
谢砚之知道她又在说胡话了,一笑:“外婆,我不是来找季阿姨的。”
外婆困惑:“那你是来找谁的?”
“我来找秋秋的,您的外孙女。”
“哦,对,秋秋。”她似长夜梦醒,咬字清楚,完全不像病人,“喜欢我们秋秋?”
“喜欢。”他应得很轻,“就是不知道还能喜欢多久。”
外婆侧过脸来,冷得牙关发战,还要故作严肃地上下打量他的脸,摆出长辈架子:
“嗯,长得不错,配我们秋秋,还算说得过去。”
一老一少走得极缓,庭见秋快步迎上去:“外婆——”
心安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满脸泪。一旁季芳宴也已喜极而泣。
外婆停下来,扬起下巴,叉腰,手肘将谢砚之昂贵的羊绒大衣外套拱起一个小山包。她粗声训斥,像个威风凛凛的女军官:
“两个没用的东西!我来了!都不许哭!”
——原来是这句。
十三年前,在医院里,外婆出现时,原来说了这句。
谢砚之和外婆一身湿透,先在附近农家里借了浴室,换下湿衣服,冲个热水澡。
农家只有一对老夫妻,见谢砚之和自己孙子年纪差不多大,又知道他刚刚救了人,很热情,给他备好了干净的里衣和毛巾,还把自家不舍得开的浴霸和热空调都打开,让他别冻着。
谢砚之再三道谢,进屋洗澡。
从浴室出来时,他换上一件宽大的棉睡衣,穿着老人借给他的、略短的棉裤,头发只用毛巾简单擦了擦,湿漉漉的不成样子,肩上搭着半湿的毛巾。
庭见秋正在浴室门前,半靠在墙上,抱着手,像在等他,见他出来,那双遍历棋争、明亮通透的眼,微微抬起。
谢砚之有些局促:“你怎么在这?我现在……”
他现在不好看。
刚洗完澡,穿着全都不合身的衣服,头发还乱糟糟的,滴着水。
但庭见秋仍走近,在他诧异的目光下,抬手,环上他温热的后颈,将他轻轻地压向自己,然后踮脚,抬头递上一个吻。
她第一次接吻。
她原本以为,和一个喜欢她、她也喜欢的人接吻,就像提掉一块只有一口气的棋一样,简单,直接,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
但在触到他体温的那一刻,她还是觉得紧张得快透不过气来,慌乱到闭上眼睛,没有找准他的嘴唇,凭感觉,循着他犹带水汽的急促鼻息,触到一寸柔软。
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嗅见他身上洗发水的青柠气味,被他的体温烧得炙热。好像她一下子化作谢砚之周身水汽的一部分,萦绕着他,化不开,分不断。
下一秒,她便像浑身抽去了力气一样,足尖发软,环着他的手也撤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