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现自己身体异变是醒后的第二天晚上,那时我还在赶往清泉县的途中,因为身无分文,所以晚上连最便宜的旅馆也住不起,只能躲在路过的一家大型养殖场的屋檐下,幸好其时是初夏时节,只要能遮风挡雨就可以了,倒不用怕冷。入夜之后我便失去了知觉,而当我第二天醒来时,人却已在数里之外,而我是怎么到那儿的竟然完全不知道。
更让我感到震惊的是,自己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昨晚还饿得头眼昏花,这时却是饱腹感十足,接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竟然是鼓鼓的。我忍不住打了个饱隔,口中却猛地喷出了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紧接着,我在附近的村镇上便听到了一些骇人的传闻,某大型养牛场一夜之间,上千头奶牛被恶魔吸食了血肉,全成了一堆堆枯骨。我没有再敢多听下云,我宁愿相信那只是乡野村夫的夸奇之谈。
后来我便发现,每当十五月圆之夜,自己便会失去自我,直至第二天日出而醒,对曾经所做过的一切全不知晓。而附近总会出现一些恶魔噬血之类的传闻,好在尚未有人因此送命,我试过将自己关过,但都失败了,直到后来我才找到找到跳下黄泉沟的方法,我原本是想自杀的,却没有死。
“蹬蹬蹬……”
死寂的房门外忽然响起来一阵高跟鞋那清脆的声音。我从回忆中回过来神来,心里先是一喜,难道是师姐来看己了?随即又是一惊,天很快就要黑了,到时自己变成了噬血狂魔,而她……
我额头很快就有冷汗涔涔而下,不等“师姐”走近就冲到门口,向外大喊一声:“快走,不要进来!”
我的话音未落,就听到开锁声,铁门“咣当”一声被拉开,门外之人差点被我撞了,惊呼了一声,退后一步,惊恐地看着我:“你……你发什么神经,别想逃跑!”却并不是师姐。
我失望之余也有些惊讶,想不到竟然会是她,那个做记录的女警官,只是此刻并未穿上班的工作制服,上身是一件粉色的羽绒服,下身是深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6cm的高跟。
她手里提着一份盒饭,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声低叱,猛地向我裆部踢来,吓得我连连后退,她却得理不饶人,乘胜一直将我逼到房间的一个角落,这才转身快速关上房门,而且上了锁:“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其它想法,我可是黑带三段,,你……”
“有话就快说,说完赶紧走,迟了连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心中焦急,也不跟她废话,就算现在能离开这里,赶天黑也到不了黄泉沟了,倒不如就关在这四面全是铁窗的牢房中,应该能关住自己。
“喂喂,你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么没素质?什么态度呀,我是来看望你的,给你送吃的来,你就这个样子对我?”说着她将手里的盒饭直接扔到我身上。
我看都没看就将手里的盒饭放在一旁,耐着性子对她说:“对不起,是我不好,谢谢你来看我,还给我带来吃的,真的很感谢,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你。”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来看你,也不问我叫什么名字,你怎么报答?太没有诚意了吧?”她白了我一眼,像个小女生似地撅起了那只樱桃小嘴,很不满地说。
“警官姐姐,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您为什么要来看我呢?”我心里暗骂她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表面上却尽量装出一副讨好谄媚的样子问她,只希望尽快打发她离开,虽然我其实对这两个问题确实也有些好奇,但与接下的事情比起来,那就实在不值一提了。
“嗯嗯,我叫秦秀英,至于我为什么要来,那是因为……”她说到一半忽然住口不说:“哎呀,都是我说什么你才说什么,太没意思了,不如你试着猜猜我为什么来怎么样?”
我猜个屁呀,先前看她做笔录还挺规规矩矩的,怎么现在这么顽皮胡闹!我觉得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会没完没了的。干脆,我只得豁了出去,抬头看着她,沉声说:“你听我说,不管有什么话,你都必须现在立即马上离开!原因是……”
我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的身体状况对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一遍,心想这下她应该走了吧,谁知她先是瞪着我看了许久,然后突然拍手大笑了起来:“我那天就说了,要你先看看脑子,你的脑子果然坏掉了,哈哈哈……”她笑得太急,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捂住肚子弯下了腰,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咳、咳、咳,月圆之夜,便是你成魔之时?哈哈哈,太好笑了,还会吸血吃肉?说得这么恐怖可我为什么就害怕不起来呢?只想笑啊哈哈哈哈……”
我一头的黑线直冒,真恨不得一巴掌将她拍死,这有什么好笑的,实在不行,只得用强了,先将她打晕,扔出这间牢房,然后再将自己锁起来!对,就这么办!这么想着,我立即行动起来,脚下踏出奇步,倏忽之间便已到了她的身后,她却犹自不觉,还在那儿嘀咕着:“对了,我有办法救你出去了,精神病患者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
“……”我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到她身上。我的双手戴着手铐,无法自由伸缩,所以只能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向她撞去,就在我的一根手指眼看要戳中她后腰处的“命门”时,她的身体却骤然在我面前消失。
还不等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眼前蓦地飞来一脚,饶是我的那根手指缩得快,仍是被扫及,热辣辣地疼痛难当,几欲断掉,而她的那只脚毫不停留,直接踢中我的腹部。
也不知道她这看起来柔弱娇小的三寸金莲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道,波涛汹涌的气劲一起排山倒海般撞来,我整个人被高高地抛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五脏六腑感觉像是都被晃在了一起似的,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厉害,苦着脸看着抱胸而立的她,“哎哟”、“哎哟”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哼!给你说过我可是黑带三段的啊,是你自己自找的,怪不得我!你想干嘛?”她走到我跟前,骄傲得像只斗胜的大公鸡,得意洋洋地俯视着我,边轻蔑地讥笑着我说,边还不忘补上两脚。那坚硬如铁的高跟鞋尖差点没把我的骨头踢断了,妈蛋太狠了。
这时,从天窗中泻下的霞光渐敛,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心中大急,却苦苦不知道如何才能让眼前的这只骄傲的大公鸡相信我所说的,尽快离开。我开始有些心血波动的烦躁感,多次经历之后,我已知道这是发生异变的前兆,当心潮澎湃至不可遏止之时,便是我跃下黄泉沟之机,但是如今,自己竟然和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关在一间铁屋子里!
“喂喂喂,蔡子攸!要不要这么小气,是你偷袭我,又不是我要怎么你,摆脸色给谁看呀!信不信我再揍你一顿?”她说着又向我走近了几步。
“赶紧走,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我的十指深深地插入头发中,使劲地抓着,声音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有些发颤。
她似乎这才发现了我的异常,开始有些紧张起我来:“你怎么了?没、没事吧?”
“你!快!走!”我的嘴唇已经被我的牙齿咬出了血,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努力说出了这三个字。
她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反而弯着腰蹲了下来,一脸关切之色,伸手便要拉开我遮住脸庞的双手,然后低呼了一声,神情紧张地说:“哎呀,你的眼睛怎么变成这个颜色了,好吓人,不行,我得先带你去医院检查,以后再帮她想办法救你了!”
这是我还能勉强听清她最后说的话,耳中满是海浪拍岸的潮水声,越来越响,就像是千军万马一般,雷声阵阵。
“铿——”
随着一道刺穿耳膜般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铁门被人从外面用什么重物击开,整个牢房都为之一震,原本蹲在我面前的秦秀英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一下子弹身而起,转头向外看去。
恍惚中,我看到一名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衣蒙面人,一手提着一柄阔口长刀,沿着刀刃还不停地向地上滴着殷红的鲜血。
我已经听不见房间里的任何声音了,只隐约分辨出那个叫做秦秀英的女警官似乎试图要阻止那名黑衣人,两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两人的影子逐渐交错在一起,再难分出你我。
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先是听觉,接着是视觉和嗅觉,直至一切感官知觉。说真的,我倒是希望那名黑衣人能够一刀砍掉我的脑袋,那样我也算是一种解脱。可惜一直到我完全丧失思维之前,始终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任何变化,也有可能只是我自己失去了感知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