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官始终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疯子。
但如果疯子手里有足以致命的武器,疯子也就不再是疯子。
是可怕的疯子。
“它的好处是,杀人者与被杀者可以保持距离,因此心理上便不会那么恐惧。”安文说。
“如果你想要钱的话,我的口袋里有。”治安官说。“绑架治安官是很严重的罪,但我想你或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我打算原谅你这一次……”
他太过紧张于生死,却没有留意到安文话里流露出的意思——这个杀手现在也很恐惧。
安文笑了:“您似乎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每个人都有被困难难住的时候。”治安官说,“但度过的方法不应该是违法犯罪。”
“我射杀过鹿,兔子,甚至还有狗熊。”安文说。“除了那只壮实的狗熊最后将我吓得屁滚尿流外,其余的野兽都倒在了我的箭下。但我从没射过人。”
他说着,为光铳补充了新弹,举起光铳,对准了治安官的腿。
治安官的脸色变得煞白,但仍在保持镇定:“年轻人,听我说……”
安文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爆破音,子弹从铳口射出,凶猛地撞向治安官的腿,然后撕开肌肉,撞上粗壮的腿骨,在瞬间爆裂开来。无数铁壳被内核的力量崩开,将治安官的腿炸出一个血洞。
痛苦令治安官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许久之后,他才蜷起身子,发出一声负伤野兽般的嚎叫。
安文虽然射杀过许多野兽,但从没有伤害过同类,从小到大,他甚至连架也没打过一次。
而第一次出手伤人,竟然便是这种激烈的手法,令他自己也极难适应。
他闭上眼睛,不看治安官痛苦的表情,但那声音却仍传入他的耳内。
他的心跳加速,血液却变得冰冷,表皮变得苍白,有一股力量使他的耳朵开始鸣响。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会虚脱。
他深呼吸,开始回忆。
回忆丘小五的鼻涕,回忆莲娜的笑容,回忆曾在那片灰烬之中发生的一切事,回忆青山上那冰冷的墓碑。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皮肤不再苍白,耳鸣也消失了。他的手变得稳定,装弹入仓,缓缓举起光铳,对准了治安官另一条腿。
“你为什么要害丘小五一家?”他再次问出同一个问题。
治安官额上满是因痛苦而生的汗珠,他咬紧牙关,重复着先前的回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安文扣动扳机,子弹呼啸而出,另一条腿上溅起血花,治安官痛苦嚎叫,剧烈颤抖。
第一次最难,但第二次便容易许多。许多艰难的事,硬着头皮做过一次之后,就会变得像吃饭喝水甚至呼吸一样简单。
伤人对于安文来说,已经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他平静地装载子弹,平静地端起铳,对准治安官的胳膊。
治安官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他在挺过最痛苦的阶段后,喘息着平静了下来。痛苦令死亡的恐怖加深,治安官看着那乌黑的铳口,从肉体到灵魂都缴械投降。
“我说,我说……”他喘着粗气。
“我不想听谎话。”安文强调。
“这是上头的命令。”治安官说。
“上头?”安文不解。
“是的。”治安官说,“丘力组织了五十个镇里的伤兵一起到王都去讨要伤残抚恤金,这激怒了上头的大人物。”
安文感觉到了恐惧。
如果说大人物愤怒到要毁灭丘力的家庭才能缓解心里的恨,那么丘力本人又会遭遇怎样的惨事?
“不过是一笔应得的钱而已,怎么连他的家人都……”安文激动地问,却又因为太过激动而说不下去。
“这不是钱的问题。”治安官说,“他们这是在给主政官大人脸上抹黑。他们的沉默行军很有效,令王都治安官对他们束手无策,但却让主政官大人认为他们背后有某位老道的政客支持指点。尤其是丘力,他表现出的实力活像一个正规军中的高手,所以主政官大人怀疑他就是政客雇佣的领导者。”
“他怎么样了?”安文问。
“他已经死了。”治安官说,“五十个伤兵都死了。与主政官大人作对的人,只能是这种下场。”
“凭什么?”安文激动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