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雪握住他的手,又牵起徐大姐的手。
母子娘的手俱是冰凉又僵硬。
她默念口诀,打开天眼,再望过去,少年面孔惨白,嘴唇青灰,系在脖子上的毛领被血染透,一绺一绺沾着漆黑的血渍,而妇人何止是腰疼呢?
坐在骡车上的身体,只剩下了半截。
逢雪拧眉不语。
徐玉章:“迟姑娘?”
徐大姐关切问:“妹子,想起什么心事吗?怎么一副要哭的模样?”
逢雪阖眸,眼睫轻颤,片刻后,她睁开眼睛,低声问:“你们是从何地掉转回来,想到枌城的?”
“到转马岗上吧。”徐玉章朝她笑道:“怎么啦?”
转马岗……瞧他们的伤口,似是大刀斩断,多半是遇见了拦路的匪徒强盗。
“没什么。”
逢雪尝试勾了下嘴角,朝他淡淡一笑,“待会我说一句,你能否跟着我念一句。”
少年看见她笑,脑袋晕乎乎的,“好呀。”
“大姐,你可以也跟着一起念吗?”
徐大姐笑:“好啊,不过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是,”逢雪停顿片刻,轻声说:“是我们山上,在送友人远行时,诵念的祝词。祝人一路平安,未来顺遂,再无灾痛。”
“若是能成真便好了!迟姑娘,你念罢。”
“十方诸天尊。”
“十方诸天尊——”
“其数如沙尘。”
“其数如沙尘——”
“化形十方界。”
“化形十方界——”
“普济度世人。”
“普济度世人——”
……
默念着超度的经文,母子两神情逐渐清明。
周围迷障逐渐散去,再次对望彼此,原来此处已非人间。
“我想起来了,我们在回马岗上,遇到了拦路的强盗,他们想抢货物,我被砍断了脑袋,阿娘被斩断了身子。”
“臭小子,死前还记得护住娘,没白养你这一场!可怜我的红儿,被强人给抢走了。”
“多谢妹子啊,要不是你,咱们还做了个糊涂鬼。”
逢雪“嗯”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有些湿漉。
母子娘推搡笑骂往前。
徐玉章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眼逢雪,跑到她身边。少年把手背在身后,扭捏地说:“迟姑娘。”
“嗯”
“我有样东西,还没来得及送给你。”他慢慢伸开五指,掌心一朵揉皱的桃花,恰似少年还未来得及宣之于口的心意,“迟姑娘,人间的路不好走,小心些。”
“好。”
逢雪接过桃花,垂眸看着花瓣上的几点血渍,眼睫轻颤,抬眸时,少年笑容释然,跑到娘亲身边,朝她挥手告别。
“妹子。”徐大姐高声道:“我想起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