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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震惊地定在原地,熟悉的记忆正在朝她奔涌而来?,来?不及悲痛阿娘的离去,她只求青予不要消失的那么?快。
可?事与愿违,她踉跄着?步子扑到青予身边,想说的话?有很多,想问的事也很多,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问不出。
渐渐地,她看着?青予注视着?她的目光从怜爱转而变得失望,终于长叹一口气,埋怨道:你不该说谎的。
语罢,她错步走下台阶,与玄素、芙蕖站在一处等着?阿爷示下。
阿爷冷眼看过来?,哼了一声,将手中戒尺往地上一掷,将三人赶出院子去,自己也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院门去。
这一刻,仿佛是?有人将她的脏腑挖空,又?填了一块巨石,她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脉搏,却又?觉得心口闷堵,步履沉重得像是?与地面融为一体,及至艰难追至院门外,浓厚的迷雾将她层层围住,叫她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吞噬,而她也渐渐想起了过去近十?八年的种种。
她什么?都没有了……
但她还没有清醒,她在迷雾里四处游荡,像只孤魂野鬼,谁也看不见,谁也找不到……
不,也还是?有个人的。
她看见虞循了,就那么?站定在层层叠叠的雾气后,从缈茫的雾气中远远望着?她。
她抬脚迈了一步,又?定在原地,不敢上前,也不敢去确定,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等着?什么?似的。
良久,虞循动了,他步履稳健地朝前走了几?步。
与她猜想的一样,他沉着?一张脸,眸中只有审视、质疑:你说谎了。
她想说:我没有,是?三哥背弃了我,从头到尾被欺骗、被利用的人都是?我。也想问:是?,我说谎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为何现在还来?质问?
但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还是?那样定定地看着?他。
似乎是?猜出她心中所想,虞循不依不饶,动了动唇,又?重复了一遍:你还在说谎……
话?音落下,他顿了顿,再张口时,面目还是?原来?的面目,嗓音中却似混杂……不,那不是?虞循的声音,是?两道混杂交替着?的男声,轻笑着?、恐吓着?、逼压着?:你是?谁,为何而来?,又?是?谁指使你来?的……我都知道。
这两道声音她都很熟悉,是?曹襄和冯昭,却顶着?虞循的脸……
她警惕地看着?眼前人,不动声色往后退缓缓退去,他森森地笑起来?,朝着?她步步逼近。
一退一进?,双方僵持之中,她始终一眼不错地紧盯着?对面的人,可?不知是?不是?她盯得太入神,眼神出现了错乱,对面那个与虞循模样一般的男子在与她的僵持中突然一前一后分割出两个人来?。
一个留在原地,是?她最初见到的虞循的模样,一个紧逼上前,面容不时跳换,一会是?冯昭,一会是?曹襄,手中陡然亮出一把匕首,抬手朝着?她挥来?。
她转身想跑,双腿却如灌铅般沉重得寸步难行,她以?手横挡,亦觉得对面犹如巨石倾压难以?顶住。
她沉下一口气,连声向虞循呼喊求助,他仍是?如迷雾中初见时那般审视着?她,对她的呼救无动于衷,甚至看着?把柄寒光四射的匕首抵上她脖颈时,似乎确定了她”必死无疑”,终于转身也迈入浓雾中去。
第147章
宁知越拥着薄被从榻上坐起,眼角最后一滴泪悄无声息滑过脸颊,没入衣襟了无痕迹。
她大口喘息着,紧抓着被角不放,于满室的黑暗中看着豆粒大小的暖黄烛光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膨胀起来,填满整个屋子。
下一刻,又?一团光亮想着床榻靠近,将一道人影扭曲撑大,朝她扑来。
一手素白纤细的手挑开床帐,芙蕖擎着灯盏小心翼翼探进半张脸,轻轻叫了声:“娘
子?”
宁知越整个人如?受伤的小兽般蜷缩着,迟钝地抬头,眼中是失魂落魄般的迷惘,她怔怔地看着芙蕖,努力辨认着眼前人的真假。
芙蕖心里漏了一拍,她知晓娘子这么多年?的遭遇,与侯夫人一样?十分挂念忧心,正见了她,这些日子来,从未在她脸上看到?一丝畏惧恐慌,可现在……
她像一个降生不久,却历经风雨捶打已经奄奄一息的小猫崽,不言不语承受着所有的灾劫,连呐喊呼救都做不到?了。
芙蕖心中的怜爱被无限放大,她是受侯夫人的命来的,于她自己?也有多年?前未尽的一点主仆情分驱策着她,带着那个明媚活泼的宁五娘回家。
但眼前这个人已不是她记忆中的宁五娘,也与这些日子里见到?的宁五娘迥然有差,还是说……眼下的这个,才是真正的她?
她将烛台放下,挂起半幅床帐,挨着床沿坐下,抬手将要抚上宁知越的肩背,抚平她因梦魇骤生的恐惧。
“娘子,别?怕,你做噩梦了。”
宁知越好像听到?了,又?好似还在迷雾之中转着,芙蕖的手甫一朝她伸来,她猛地扭转身躯,身体仍然蜷缩着,正面相对,眼中满是警惕。但也就是转眼间,她眼光扫过整个屋子,又?像是认清了眼前的人,吐出一口气,松懈了紧绷着的身体,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是芙蕖啊。”
芙蕖应了一声,再次抬手要擦她额上,宁知越将头往里偏了半寸,又?问:“什么时辰了,虞郎君……可回来了?”
芙蕖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又?看了看宁知越,终是将手放下,轻声回应着:“快五更了,城门紧闭,暂且没有他们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