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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利舍毫不畏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容翊一把拽住了妠罗坞的袖子。
三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妠罗坞的目光微微转了转,片刻后扬起一个虚伪的笑容,声音轻快:“既然你们有了决定,为什么不让我看一看呢?我那个病秧子弟弟到底是怎么说服你们的?哈——人呢?他人呢?不会是连床都起不来了吧?”
他边说着,宛如毒蛇一样的目光边死死盯住朝汐。
朝汐的额角下意识一跳,根本来不及琢磨清楚他眼神里透露出的阴毒,自从进入铸骨后就一直堵着似的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口鲜血毫无预警地呛了出来!
朝汐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所有人一跳。
不仅是携重兵赶来的匕俄丹多被她连累得差点没站住,就连一向以稳健著称的容翊都难得慌了神,更不要提根本不清楚个中缘由的楼兰老臣们。
将妠罗坞交给手持兵刃的楼兰士兵,容翊快步走向匕俄丹多,满眼担忧:“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匕俄丹多摆摆手,冲着朝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问题并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容翊立即意识到了不对。
饶是如此细微的动作,也被心思缜密的妠罗坞尽收眼底,妠罗坞拖着长长尾音,用一种类似沙漠中的舞曲调,自顾自地吟唱着什么:“长生天的风吹拂过盛开的阎罗莲花,楼兰子民的血洒满大漠黄沙,我敬爱的主,您睁开眼吧,请您带来长生天永不停的风。。。。。。”
朝汐看着他翕动的嘴唇张张合合,听着身旁嘈杂的脚步声音,她的头突然变得昏沉,视线也变得模糊,周遭的一切都在渐渐从她的感受里流失。
忽然有一阵风吹来。
吹灭了她眼前的光亮。
157。起灵
元庆五年,十月初十,库什结束。
楼兰国城门大开,闭塞月余的消息随着新王匕俄丹多即位四散而走。
宝座还没捂热乎的妠罗坞威逼楼兰国内一众老臣攻打西北大营未遂,反倒被新王以“自私残暴、不得民心”为由轰了下去——没有一个国家的人民希望自己生活在炮火满天飞的战场里。
妠罗坞生性残暴阴毒,这是整个楼兰国内都知道的事情,但国家不可一日无主,楼兰人又极其重视血脉传承,若非形势所迫,他又怎会在老楼兰王班禄丽綦死后不足三天便坐上楼兰王的位置。
况且匕俄丹多本就是楼兰人心中下一任楼兰王的候选,现如今安然无恙地回到国内,邰利舍等一众老将自然心悦臣服,再加上又有容翊从旁协助朝政,大楚也愿化干戈为玉帛,不计前嫌与楼兰重修旧好。
一举三得之法,何乐而不为。
消息随着三军缟素的朝家军回到京城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京城少见有军队披麻戴孝的时候,尤其是战无不胜的朝家军。
如此兵荒马乱的热闹,繁楼三层正对着长街的厢房自然不能错过,略带寒意的秋风将窗帘掀起一角,隐约露出里面那张尚显稚嫩的面孔。
“如今心腹大患已除,王爷尽可安心了。”少年的对面坐了一位带刀侍卫模样的壮汉,倘若此刻朝汐等人在场,必定会认出此人便是羽林军统帅刘勋。
桑彦轻呷了口茶,将那张自楼兰而来的纸条收起来,面上看不出太多欣喜:“乾坤未定,切勿高兴得太早,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可别到了日子再出什么差错。”
刘勋:“都准备妥当了,只是这日子。。。。。。定在哪天?”
“陛下是仁君,施行的自然是仁政,白马将军英年早逝,实在令人惋惜。”望着护灵的队伍由远至近浩浩荡荡走过,桑彦不紧不慢地将帘子落下来,清幽的茶香再一次笼罩住厢房,“我记得当年朝老将军身死,先帝也曾在祭坛上宣读过罪己诏,咱们陛下最重孝道,想来,应该也会同先帝有一样的做法才是。。。。。。”
刘勋闻言若有所思地一点头:“末将明白了。”
桑晴从宫里回来时,穆桦已经在将军府门口等候多时了,二人刚见过礼还没搭上两句话,离老远就看见影影绰绰有大队人马自长街拐过弯来,桑晴下意识眯了眯眼,不多久就见一口通体黝黑的棺材被人抬着,在漫天纷飞的纸钱中缓缓前行。
看架势。。。。。。像是直奔将军府而来的。
桑晴呼吸一滞,像是有一双大手突然攥紧了她的心脏。
撷金线绣麒麟的朝字旗迎风猎猎作响,马蹄铮铮,每一声都像是砸在桑晴的鼓膜上。
紧接着,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望淮似乎也察觉出了不对,还没等她细想就被穆大人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这才后直觉地赶忙上前先一步扶住桑晴:“殿下。。。。。。”
“天下兵马大元帅朝汐之位”。桑晴呢喃出声,不可置信地望着先锋官怀中抱着的牌位,十一个鎏金小字宛若雷霆一击,稳准狠厉地劈在了她的神经上。
晨光透过云层照在身上,桑晴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数九寒天,明明耳畔还有望淮担忧的声音,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周遭安静得仿佛大雪初停后寂静幽深的茂密森林,所有的声响和温度都被沉甸甸的大雪掩埋住,只剩下满片的白光四处泛滥,像是要将人的眼睛刺瞎。
桑晴往前走了两步,望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队伍,只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仿佛置身梦境,先锋官应该是从西北大营过来的,她没见过,桑晴有些怔怔地想:“梦里是不会有没见过的人出现的。”
可是眼前的景象又是如此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