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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人都打到自家眼皮子底下了,你难不成还想让朕继续躲在皇宫里,当缩头乌龟不成吗?”桑檀眼皮也没眨,直接把沈嵘戟没说来及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呛了回去,“眼下这种情况,朕就好比是一杆大旗,三军将士在前冲锋陷阵全都靠着这杆旗,更何况两军对垒,旗不可糜,朕已然上来了,难不成再下去吗?今日朕定要守到这座城墙变成碎末为止!”
沈嵘戟面露难色。
这时一个被炸伤到只剩下一条腿的伤兵跑了过来:“陛下!虹羽箭没了!火铳也空了!”
桑檀波澜不惊,沉稳吩咐道:“虹羽没了就换白羽,白羽也没了便换铁箭,若是连铁箭也用完了,那便将无主的长剑架上去,总有可以替补的东西,慌什么?”
沈嵘戟侧目看着。
他奉天下兵马大元帅之令护送皇帝回宫,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皇帝有哪里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看着压境而来的敌军,皇上竟誓要与三军将士共存亡,一边是单手挥动八十斤重剑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边是大楚至高无上的君王,这一刻,沈嵘戟才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皇命不可违”——就让这祖宗在城墙上待着吧。
口中吹响一声长哨,眨眼间,几只飞甲便稳稳降落在桑檀身旁,与沈嵘戟一起坚守在了这位年轻帝王的身旁。
城楼之下,朝家将士以血肉之躯,势如破竹地硬生生撕开了一条通往敌方阵营的血路,骑兵与步兵一旦闯入敌军阵营之中,那么声势浩大的虹羽箭便没了用武之地,地面上必定是殊死搏斗的死战局面。
南洋人一时半会无计可施,只好再度加强了空中的袭击,无数只鹰甲披着火红的晚霞,奔袭而出。
此刻,不管是虹羽、白羽,还是没了主的长剑,悉数都架在了羽弓之上,元庆皇帝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那些传说中像是神兵一样的铁箭毫不吝啬地四散而出,红白双羽在火烧云下划出一道道不可忽视的轨迹,旋转着被打出去的长剑在天上拧成了一朵朵打开的海棠,闪着白刃,将血雨腥风也尽数绞碎在其中,旋风一般卷向天上奔袭而来的鹰甲。
99。绝处
桑檀借着千里眼,看着混乱不堪的战局,异常冷静地吩咐:“上第二批长剑。”
身旁的悬鹰阵飞甲便理所当然成了传令官,只见他起身飞上羽弓阵旁,高声喝到:“上剑——”
沈嵘戟眉心紧锁,看向桑檀,低声问道:“陛下,若是长剑也打完了。。。。。。”
“悬鹰阵里的飞甲燃料还有吧?”桑檀面色不变,似是轻轻笑了一下,“若是真的弹尽粮绝了,那就将你悬鹰阵里的飞甲燃料往城墙上一泼,将这座四九城彻底烧糊了,霓麓他们。。。。。。一个子儿也别想拿走。”
沈嵘戟活生生打了个寒颤——他是什么时候转了心性?竟然直呼霓麓的姓名了?
可迫在眉睫的战局形势却不容许他多想。
就在这时,远处的南洋鹰甲也在柳承平的一声令下里,群起升空,他们也拼了。
这群南洋人像是敢死队一般,仗着鹰甲升空的冲击力,将自己活活变成了一次性的人形火铳,一个个纷纷手持长炮、短炮,抱着往城墙上冲,在雨点一般密集炮火的猛烈进攻之下,城墙当即塌下去一半。
沈嵘戟眼疾手快,大吼一声,飞甲背后的双翅骤然打开,催动了最快的速度,抱着桑檀就飞了出去。
猛烈升空所带来的空气撞击让桑檀一时有些难以呼吸,他身上未着甲胄,根本抵挡不住接踵而至砸下来的气流,只觉得一股大力猛然敲在了他的心口之上,稍稍喷出了些血,随后眼前一黑,短暂的失去了知觉。
接连不断地炮火还在持续地进攻,疾风骤雨一般。
终于,城墙塌了。
伴随着无数此起彼伏的炸裂声响,千百年来守卫着这座四九城,绵延的百里的城墙,就这样轰然倒塌,陷入地面。
碎石与瓦砾还在不断地掉落,硝烟与尘埃四起,逐渐阴沉的天空之下,战火纷飞,阵阵灼烧的白烟弥漫了天地间。
朝汐缓缓睁开双眼,在飞沙走石的烟雾迷蒙间,她有些晃神,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巨石块与残败的鹰甲推开,躺在残垣断壁之中,好半晌才喘过气来。
南洋人疯狂地攻击,使本就岌岌可危的城墙彻底坍塌,轰然坠倒所引起的剧烈波动让地面上厮打的两方将士都有些站不稳,半空中,敌我两方无数的鹰甲与飞沙走石相撞。
悬鹰阵的飞甲制作精良,装备齐全,遇上这种情况尚能应付得来,可南洋人的鹰就不一样了,本就是粗制滥造、赶鸭子上架仿出来的,如今突生变故,再加上桑檀命人不要钱似地用长剑对他们进行猛烈的空中袭击,这下子,南洋人的鹰甲与悬鹰阵的飞甲比起来,真可谓是“王先生遇见了玉先生——终究差一点”。
撞上飞石后的鹰甲,先是被削去了一半的战斗力,准头骤失,还没来及稳住身型,便兜头又被旋风一般呼啸着的长剑迎面扫来,直接绞了个甲开肉绽骨碎,零碎的鹰甲带着血肉横飞的残肢从天四散而将,直接在倒塌的城墙前下了场血雨。
没有人在意风声呼啸若狂,方才轰然崩塌的剧烈声响似乎已成过眼云烟,城墙之下,所有的响动都被酷烈的杀伐之声所淹没。
朝汐将自己的重剑从地上已经气绝的尸体上拔了出来,剑刃上已经染了血,此时根本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只有殷红的色泽在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这场战争的混乱,湛蓝色的剑刃在寒风中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