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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呢?”容翊给她又重新倒了杯热茶,推到她面前,“这憬魇,你是解,还是不解?”
“解?怎么解?”她苦笑了一声,轻轻阖上眼,“先帝一脉无外乎就这么几个人,桑檀动不得,桑晴不能动,难不成用你的心头血吗?”
容翊眉心紧锁,没吭声。
远处的匕俄丹多突然直起了身子,因动作太快太猛,身下的椅子被压得吱呀作响,素白的脸上陡然凝重了起来,平日里经久不衰的笑意荡然无存,幽蓝的眼眸里是浓重的警告意味。
容翊扭回头,冲他微微摇了摇。
“我还就只是说说,他便这么大反应。”朝汐睁开双眸,微微瞥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目光不善的匕俄丹多,自嘲地笑了一下,“你让我怎么解?用谁的血解?桑晴吗?还是桑檀?”
“谁都不行,谁都解不了。”她茫然地想道。
朝汐近乎诈尸似地站了起来,脚下不稳一时踉跄了一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有没有什么药,能让我暂时恢复听力的?”朝汐的声音有些喑哑,她顿了一顿,颇有些为难地看向容翊,继续补充道,“就算药效只有一时片刻也行,今晚打伏击,我不能就这么聋着去,你放心,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担着。”
容翊本想说“等后果出来就晚了”,可见着朝汐神色认真,还是忍住了,沉默半晌后,微微颔首:“有,你等我一会,半个时辰吧,我配好给你送去。”
朝汐松了口气,轻轻勾了勾唇角:“多谢。”
随后她让过容翊想来搀扶的手,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冰凉僵硬的盔甲撑着她,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容翊所说的那个活死人。
容翊站在原地驻足片刻,神色凝重,朝汐的离开在他眼里,看起来并不像是如释重负,而是淡淡的失落,仿佛狂风过境后宁静的边城,在零星飞扬落叶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荒芜。
94。困局
寂静的尘埃星河漾在苍穹,点点的星光带着皎洁的月光齐齐洒落下来。
此时,蓟州到京城的必经之路上,藏匿于参天古树枝丫上的朝汐正斜斜地坐在树冠上打盹,朝云轻手轻脚地飞身而上,拍了拍她的肩膀,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布谷的啼鸣——子时已到。
朝云远远望了一眼天边,刚要纵身而落,朝汐一把按住她。
“怎么了将军?”朝云不解,“子时到了啊。”
“再等等。”朝汐睁开眼,看着远处涌动着的月光,低声道,“四更,等到四更天。”
她的瞳孔有些发烫,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吓人,像是一对用熊熊烈火开刃的神剑。
出发前一个时辰,容翊终于将重新为朝汐配置的药送到她手里,药效能管多久这蒙古大夫没敢保证,只是见效极快,服下之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朝汐便又是生龙活虎的一头劲狼,就算是相隔十万八千里你低声骂了她一句,这狼崽子也能瞬间锁定你的位置,并狠狠地用眼神向你投去冷刀子,但这药也有个缺点,就是在服下后至起效前的这段时间里,服药人会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五脏翻腾,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灼烧一般难忍。
朝云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将军,你现在。。。。。。能听见了吗?”
“能了。”朝汐把目光转向她,“怎么?”
朝云沉吟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开口:“将军,您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是药三分毒,再者说,您这体内本就有毒,流水一般的药再喝下去,你都快成个毒人了,您不能这么拖着,憬魇它。。。。。。”
本是好心好意的规劝,可说到最后,朝云都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讪讪地噤了声。
朝汐脸上的神色登时淡了下去,她收回目光。
朝云终究是个憋不住话的,过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道:“将军,您真的不能。。。。。。”
“让沈嵘戟醒醒,别睡了。”朝汐截口打断她,“告诉飞甲准备。”
朝云的牙关紧了紧,终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转身跳下了高树,隐匿身形向悬鹰阵走去。
朝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心紧锁。
四更时分,夜色渐深,月影阑珊,北方启明正酣,这是黎明破晓前最后的黑暗时刻。
南珂罗没了国王,能出谋划策的就只剩下了柳承平和霓麓,柳承平不会武功,只能坐镇水师大营,陆军则由霓麓亲自带领。
霓麓白天行军,一路之上心惊胆战,三番两次地担心遭受朝汐的伏击,心里惊怒交加,夜里安营扎寨也不敢放松,唯恐这小狼崽子给她来个“真亦假时假亦真,虚亦实时实亦虚”,就怕这一路都虚过来了,最后的最后给她来一次实的,一宿都没敢放心阖眼。
肩上本就有伤,又提心吊胆过了一夜,眼看着漫漫长夜终于快要过去,四下里依旧没有动静,霓麓这才实在撑不住,短暂地打了个盹。
却不料神女刚刚进入梦乡,猛然间一道炸雷响彻云霄,连带着她的帐篷都跟着晃了两晃,霓麓当即就被吓出一身的白毛冷汗,也顾不得许多,翻身就冲了出来,整个天空都被火烧一般。
夜空里灿烂的云霞被火光映得愈加浓烈,迷幻的光影把整座南洋军营照得通红,霓麓一时间愣住了。
“神女小心!”
一簇又一簇冒着火光的箭矢从空中坠落,耀眼的火花在黑夜里划出一道道光迹,霓麓被一个士兵猛地推到一边,受伤的肩膀擦着地面滚了好几圈,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被狰开,隐隐渗出鲜血,冬月的冷风在二十二日这天竟像是烤熟了一般冒着热气,蒸腾而来,呼啸着扫过了南珂罗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