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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细致地帮我把芥末挤到虾滑上:“其实你回这里住也好。下周我好忙,还在想怎么放你一个人在家里,结果还没说,你就先跑掉了。”
“下周有什么事?”
“下周——”他讲得很慢,故意要我看出来他在想借口。“下周我要帮学生看论文。”
“我也当你的学生。”我没头没脑地说,“你帮我看论文。”
“好啊。”他又那样笑了——甜蜜的,宠溺的,顺从的,把我当成他唯一的宝贝那种笑。他好漂亮,我要不行了,他要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们还没真正分手就复合了,比之前更加甜蜜。我把我们的春游计划告诉了范世朝,实际上是想要对他打探,要知道那天他们除了吃关东煮还做了什么。
很明显他不太愿意和我讲实话,更加证明他心里有鬼。这种感觉就好像严栩安是一块蛋糕,不属于我们之中的谁,但我们又都想要偷偷分上一口。
范世朝问了我们要去的地方,他整天无所事事,要去哪里就去哪里。他思忖片刻后说要和我们一起去,我们乘大巴,他开车去追我们。他新换了车,正愁没有地方显摆。
我当时没说,其实我有点羡慕他。我们差了四岁,他于情于理都应该比我像大人。我偏偏一整晚都没想通,执拗地认为他看起来比我有能耐是因为他会开车,我也要去学。
因此这变成我回国以后第一次给我妈妈打电话,撒娇问她要钱买车。买辆十几万的小代步就行,实在不行二手的也可以。她不知道我买车要干什么,也不太关心,当然她也不知道我玩机车差点把自己玩死的事。只假装天真烂漫地问:十几万是多少美元?我不懂哦,我叫他和你说。
然后换成她的男朋友接我的电话,我们一致在讨论十几万能买到什么样的车。他无比推荐我买二手,只要注意一点,要小心别买到拉过死人的。最后他再次开口邀请我来澳大利亚度假,我嘴上说一定会去,心里在叹气:还是算了,我妈妈不会愿意看到我的。
我去报名了驾校,教练夸我上手很快,我没敢说是因为我早就无证驾驶过,走街串巷如无人之境。中间严栩安来接过我一次,站在门口像个电影明星。教练问我他是谁,我有点心虚地答:“我他是我哥哥。”教练先点头再点烟:“长得是很像。”
我听得很开心,尽管我知道这老男人铁定是胡说八道,说不定连正眼都没看过。严栩安长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眼睛是玫瑰,是蝴蝶,是水晶。我在他的车上对着后视镜看我自己,死活也看不出一点仙气来。我的脸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还要更小一些,连青春期的婴儿肥都没完全消掉,就只是个不谙世事的未成年。我们像在哪里?
我看看我自己,又看看他,我故意把这个看的动作做得很明显,是要等他来问我在看什么。他果然问了,我如实说我是在想刚才教练说的话。他就笑,腾出手来捏我的脸:“真的?让我捏捏像不像。”
交通灯前他停下来亲我,我闭上眼睛,让快乐简单地洞穿我。我离家出走的行动连前言还没写完就宣告失败,他都不用费力抓我回去,就能简单地拿捏我。可是在快乐退潮之后我又有所警觉了,我总觉得他是在对我示威,在告诉我不要想得太好,他天生不属于任何人,当然也不会属于我。
第12章2
往瀑布去的大巴车上真的是他们办公室的教师队伍,其中一半人带了家属,还有两位年过半百的老教师,带了他们的孙辈来写到此一游的作文,只有严栩安带了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弟弟。
如此我和那两个小学生落到同一辈分,心安理得地当小孩,在最后一排和他们一起晃着腿咬奶酪棒。小学生也毫不怀疑我就是同辈,奇怪地问我:“你的儿童手表呢?”被严栩安听到,回过头来嘲笑我。我得寸进尺地对他伸出手腕:“哥哥给我买吧。”他们都有,我也要。
我们到了酒店,当然是双人标间。严栩安还没进来,在外面和其他老师讲话。我抢占靠窗的床位,贪心地坐定,从身后的双肩包里找出一罐汽水。我第一次住这种开门见山的地方,一整片绿色看着好新奇。我单手勾开汽水的拉环,忘记它刚刚和我一起颠簸了很久,气泡争先恐后地从那个小小的开口里涌出,我用嘴去接,可是泡沫溢得太快,呛得我咳嗽。粉红色的果汁流过我的手指,滴在雪白的床笠上。这一幕应该很迷人,可惜没人看到。
严栩安回来得好晚,晚得我在床上已经摆不动造型。汽水要被我喝完了,我恋恋不舍地摇晃着最后一口,我还在努力支棱着等他进来,要他像个老妈子那样夸张地对我讲喝多了甜的碳酸饮料会蛀牙。我喜欢他管着我,骗也要骗到他管我。
我把汽水罐放到床头柜上,趴在窗前看风景。这样的山中十分适合出现一位狐妖一般撑着伞漫步的淑女,脱下浴衣告诉我他其实两边都有,我应该和他上床,不该被一群举着摄像头老女人占据我宝贵的视线。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戴着一副巨大的墨镜,活像来收购酒店的范世朝出来拯救我了。
我翻身下床,马不停蹄地跑到前台去迎他,他一见我,先是眼前一亮,接着就骂这条山道堵车堵得太操蛋。
是吗?我不记得了,我还觉得这条路太短。
“你哥哥呢?”他问。
“不知道哦。”我很委屈,“他忙得要死,到这里之后我就没看见他人了。”
几分钟后严栩安给我发消息,告诉我他要和他的老师一起吃饭,让我自己去玩,拿好房卡,不要跑远。果然是这样,我不爽地把手机塞回口袋:“我哥哥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