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梨点了点头,从床上慢慢地直起身来,身上还残留着酸痛,脚尖轻轻点地。
她能感觉到复健已经初见成效。
每次复健后,她都会像观察一颗小番茄果苗般观察自己的身体,看它是不是缺水,是不是需要被扶正,还需要多久才会结出第一颗果实。
所以她清楚地知道,她的身体正在缓缓地被她所掌握,每一次迈步都不会像之前痛得那么明显。
只是不同于之前的短暂脱离拐杖,这次医生却是让她一直走,他不说停,她就不能停下来。
这不是个简单的事,她的身体和精神,都不能适应这种长时间的走动,走到后面,眼前一片漆黑,她几乎是用意志力在坚持。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彻骨的难熬过后,下一瞬可能会看见光明,那瞬间的感受足以铭记一生。
于是在浑身脱力和拉扯中,她渐渐地从这种重复性的动作中,体会到一种没有受伤之前才有的轻快和自如。
度过了人生的一个小坎。
医生拍拍手,“停下。”
水梨停了脚步,衣服被汗水打得透湿,侧头看他。
医生年岁有点大,白大褂黑框眼镜,总爱笑眯眯地夸她努力,有长辈才有的温厚气质。
可眼下,他却有点幼稚地把拐杖丢远,道,“小水,你自由了,再也不用带着这铁疙瘩了。”
他的语气也多了丝解脱。
他一生都在送人走出复健室,按理来说早已习惯,却每次都会因为看到受伤的肉、体如破茧般挣破束缚,奔向自由而感叹生命的伟大。
生命在坠落后升起,希望在绝境时永生。
他拍了拍水梨的肩膀,说,“出去吧,你家人还在等着你。”
水梨缓了缓呼吸,“谢谢你,医生。”
医生摇摇头,神色温和,说,“谢谢你自己。”
……
水梨往门口迈步,她的步伐开始很缓慢,可是越到门口却越来越快。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所有人,她可以不用拐杖就站起。
推开了门。
周慧琳和祁阳正小声说着话,见门被打开,齐齐地收了言语,向门看过去。
周慧琳先反应过来,往前走了几步,摸她胳膊,“拐杖呢?是不是不用拐杖了?医生怎么说?小水,是不是以后不用复健了……”
她问了一叠声,不管水梨回不回复得过来。
复健这种事对于旁观者来说,永远隔着一层雾,毕竟不能感同身受对方的痛苦。
只是隔壁复健室经常有人进进出出,每次都有人在里面痛得忍不住的哀嚎。
这个时候才能做出准确的量级划分。
应该是极痛的。
可是水梨,每次进去都不声不响。
安安静静地像复健室里没人一样。
水梨笑了笑,说,“是的,医生说,以后不用复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