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岩石与土壤之间,自然形成的空洞窄而长,边缘极不规则。洞的两侧与其说是山体,不如说是临时分开的截面,几乎给人一种双手从外侧一拢就能把它重新捏在一起、拼得严丝合缝的错觉。
而在眼前这处看着就让人的大脑情不自禁向身体发出警告的昏暗裂隙里,有两个人正在一前一后试图钻进深处。
“慢点啊!大酋长!不是,您等等我!您等——您至少要拿上这支火把啊!”
向导喊得声嘶力竭,几乎带上了哭腔,可惜被呼唤者依旧置若罔闻。
幼嫩且光滑的细鳞皮肤不断擦过一块又一块粗糙山壁,让克丘亚这段时间里本就染满了风霜的体表愈发谈不上体面和干净。细砂与碎土涂抹着它的鳞片,看起来凌乱又肮脏,活像个无家可归只好徒步跋涉过整片荒漠的流浪汉,
但它毫不在意。
它感觉到有什么正在等待着它,很近了,就在前方。
它不知道是什么正在等待着它,很近了,就在前方。
它只能明白一件事,前方有某个正对它散发出影响的来源,那就是它此刻最迫切的欲求,那就是——
答案。
向导已经跟不上它了,这个可怜人被他的大酋长远远甩在身后,好几次差点儿狼狈地把自己的手或脚卡在石头缝里。他不再喊什么了,不仅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这白费力气,也更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用在关注最前方这事儿上头——所有注意力都得用在四肢、身体甚至脖子以及任何一个可能被石头拦住的部位,想尽办法让自己还能保持足以前进的姿态。
大概是被前头大酋长散发出的紧张和激动气氛感染,这个倒霉蛋全凭思维惯性驱动身体,甚至没工夫去想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先停下来——反正克丘亚能钻到的极限他可挤不进去。但尽管如此,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还是拉得越来越远,并且随着这个窄洞的两侧和上下都进一步缩小而更加不可能靠近。
克丘亚蹭掉了一块鳞片,被身体侧面某处边缘锋利的山岩掀开,落在地上。
即使对于它这样小巧的灵蜥来说,前方的道路也越来越难以通行。但它知道自己已经足够接近了,希望在前方招手诱惑,催促它扑向那唾手可得之物……
它忽然停了下来。
克丘亚蹲下身去,抬起自己破了好几处的爪子,皮肉翻卷,淋淋漓漓。伤口流出鲜血与黏液,被它毫不在意地滴落在地面上,然后它再将指尖刺入,一点一点拨开逐渐湿润和松软的土壤。
就在那儿。
它甚至舍不得拔出腰间匕首辅助挖掘,生怕破坏了“那个东西”;它甚至不敢再用更多力气加快速度,生怕最终功亏一篑。探寻大计划下一步的希望比它的疼痛更重要,比它的肉体更重要,比它的灵魂更重要。
毕竟它……不,整个蜥蜴人一族便是为此而存在的,这就是它们的意义。
又一次把手指轻柔地插进泥土,保持住这个动作,克丘亚忽然笑了。
从它的指缝中,漏出了一点儿怪异的、暗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