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伸手抚了抚明翙鬓边飞扬的乌发,眼神慈爱,又夹杂着心疼。
小姑娘伤了心,好好的元宵佳节,一个下午都窝在房里睡觉,身上又发了高热,定国寺受的伤都还未好全,又添了新伤,更何况,还是心伤。
那高世子在寿春堂跪着认错,她也并非不动容,只是事关翙翙的终身幸福,她也不能太过草率,高世子是个优秀的,长得又好,不知是燕京城内多少贵女的春闺梦里人,可她的翙翙,才十六岁,要去同一个早已嫁了人的长嫂争,她心里实在看不过。
她非是不相信翙翙没有那个能力,只是她希望翙翙嫁人,是去享福的,而不是去争夺夫君宠爱的,高世子今日能不分青红皂白相信金氏,往后几十年岁月呢?
嫁过去,不过平白受折磨而已。
姜老夫人叹口气,“我已经让高世子回去了,你与他的事儿,祖母会重新慎重考虑,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明翙这会儿回过神来了,嘴角微扬,“祖母,我不会再嫁他,除了这个,再没什么想说的。”
看清小丫头眼里的释然与懂事,姜老夫人越发心疼,“既然你这样说了,祖母自然不会再为难你,祖母也瞧着那金氏并不大喜欢你,既如此,咱们便不嫁了。”
明翙轻声问,“祖母会为难吗?”
姜老夫人见她还在关心自己,说不感动是假的,笑着摇摇头,“不会,当初请高家人来府上赏玩,本就没有明说要做亲,因而世子与金夫人不过来我们家走动走动而已,他是你阿兄的人,难道还走动不得?”
明翙点了点头,这会儿实在有些难受,“祖母,我有些头晕,想先回去睡一会儿。”
姜老夫人担心道,“刚刚事急,忘了让姜大夫给你也看看,你怎么样,身子可还有别的不舒服的?”
明翙微微摇头,“没有不舒服,祖母别担心,我就是太累了。”
“既如此,那便回去睡罢。”姜老夫人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墨书,扶你家姑娘进去。”
明翙手脚无力地回到梢间,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卸下了一般,竟提不起半分精气神儿。
她靠在大迎枕上,怔怔地看着那空荡荡的紫檀木小几,不知为何,心底没来由一阵痛苦滋味儿,好似一把钝刀子在刺疼的心尖上划拉着,痛得隐秘又压抑。
墨书屈身过来,将房间里其他灯盏都熄了,只留床边一盏豆灯,“姑娘,可是要睡下了?”
明翙也不知自己此刻能做些什么,身上疲软得厉害,脑子也疼,“睡罢。”
墨书扶着她躺下,将帘子放下来,片刻间,明翙眼前便只剩一片浓稠的黑暗。
她缓缓闭上眼,很快便入了梦。
梦中春山苑正屋内,二哥与陆姐姐交颈而卧,松花色的折枝梅帷帐底下,他们十指相扣,气喘吁吁,显然刚刚才结束一场激烈的战斗……陆姐姐小脸通红的靠在二哥怀里,二哥下巴抵着陆姐姐的发顶,原是睡着的,却不知为何突然睁开那双漆黑修长的凤眸,冰冷如剑的眸光凌厉的朝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面前是层层叠叠的青纱帐,朦胧飘逸,自从房顶而下,委顿在地。
她躲在青纱帐后,登时感觉羞耻极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头顶一抹幽幽的光晕打下来,映照着她憋得紫红的小脸儿,好半天,她感觉自己的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