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当这个棕『色』皮肤、体型粗壮、目光倔强的南美人登上『主席』台时,罗辑很是吃惊,这人现在能出现在联合国已经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了。但再一想,罗辑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甚至奇怪自己刚才怎么没想到他。雷迪亚兹是委内瑞拉现任总统,他领导自己的国家,对泰勒的小国崛起理论进行了完美的实践。作为乌戈·查韦斯的继承者,雷迪亚兹继续由前者在1999年开始的“玻利瓦尔革命”,在资本主义和市场经济已成为王道的今日世界,在委内瑞拉推行查韦斯所称的“二十一世纪社会主义”,在吸取了上世纪国际社会主义运动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出人意料地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使国家各个领域的实力迅速提升。一时间,委内瑞拉成了世界瞩目的象征着平等公正和繁荣的山巅之城,南美洲各个国家纷纷效仿,一时间,社会主义在南美已呈燎原之势。雷迪亚兹不仅继承了查韦斯的社会主义思想,也继承了后者强烈的反美倾向,这使美国意识到,如果再任其发展,自己的拉丁美洲后院有可能变成第二个苏联。在一次因意外和误会导致的千载难逢的借口出现时,美国立刻发动了对委内瑞拉的全面入侵,企图依照伊拉克模式彻底推翻雷迪亚兹『政府』,但这次战争遏制住了自冷战结束以来西方大国对第三世界小国的战无不胜的势头。当美军进入委内瑞拉之际,发现这个国家穿军装的军队已经消失了,整个陆军被拆分成了以班为单位的游击小组,全部潜伏于民间,以杀伤敌军有生力量为唯一的作战目标。雷迪亚兹的基本作战思想建立在这样一个明确的理念之上:现代高技术武器主要是用于对付集中式的点状目标的,对于面积目标,它们的效能并不比传统武器高,加上造价和数量的限制,基本上难以发挥作用。雷迪亚兹还是一名少花钱利用高技术的天才。在本世纪初,曾有一名澳大利亚工程师,出于引起大众对恐怖分子的警惕的目的,仅花了五千美元就造出了一枚巡航导弹。到了雷迪亚兹那里,批量生产使其造价降到了三千美元,共生产了二十万枚这样的巡航导弹装备那几千个游击小组。这些导弹使用的部件虽然都是市场上便宜的大路货,但五脏俱全,具备测高雷达和全球定位功能,在五公里的范围内命中精度不超过五米。在整个战争中虽然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导弹命中了目标,但也给敌人造成了巨大的杀伤。雷迪亚兹还在战争中大量使用其他一些可以大批量生产的高科技小玩意儿,如装有近炸引信的狙击步枪子弹等等,同样取得了辉煌的战绩。美军在委内瑞拉战争中的伤亡在短时间内就达到了越战的水平,只得以惨败退出。雷迪亚兹也因此成为二十一世纪以弱胜强的英雄。
“第三位面壁者:比尔·希恩斯。”
一位温文尔雅的英国人走上『主席』台,与泰勒的冷漠和雷迪亚兹的倔强相比,他显得彬彬有礼,很有风度地向会场致意。这也是一个为世界所熟悉的人,但没有前两者身上那种光环。希恩斯的人生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阶段。在作为科学家的阶段,他是历史上唯一一名因同一项发现同时获得两个不同学科诺贝尔奖提名的科学家。在他和脑科学家山杉惠子共同进行的研究中发现,大脑的思维和记忆活动是在量子层面上进行的,而不是如以前认为的那样是一种分子层面的活动。这项发现把大脑机制在物质微观层次上向下推了一级,也使得之前脑科学的所有研究成为浮光掠影的表面文章。这项发现也证明动物大脑的信息处理能力比以前想象的还要高几个数量级,因而使得一直有人猜测的大脑全息结构[23]成为可能。希恩斯因此获得物理学和生理学两项诺贝尔奖提名,但由于这项发现太具革命『性』,这两个奖项他都没得到,倒是这时已经成为他的妻子的山杉惠子,因该项理论在治疗失忆症和精神疾病方面的具体应用而获得该年度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希恩斯人生的第二阶段是作为政治家,曾任过一届欧盟『主席』,历时两年半。希恩斯是一名公认的稳重老练的政治家,但他在任时并没有遇到很多的挑战来展示自己的政治才能,同时从欧盟的工作『性』质来说,更多从事的是事务『性』的协调工作,对于面对超级危机的资历,他与前两位相比相差甚远。但希恩斯的入选显然是考虑了他在科学和政治上的综合素质,而把这两者如此完美结合的人确实不多见。
此时,在会场的最后一排座位上,世界脑科学权威山杉惠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主席』台上的丈夫。
会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公布最后一位面壁者。前三位面壁者:泰勒、雷迪亚兹、希恩斯,是美国、第三世界和欧洲三方政治力量平衡和妥协的结果,最后一位则格外引人注目。看着萨伊再次把目光移到文件夹里的那张纸上,罗辑的头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个举世瞩目的名字,最后一位面壁者应该在这些人中间产生。他的目光掠过四排座位,扫视着第一排的那些背影,前三位面壁者都是从那里走上『主席』台的,从背影他看不出自己想到的那些人中是否有人在座,但第四位面壁者肯定就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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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伊缓缓抬起了她的右手,罗辑的目光跟着那只手移动,发现它并没有指向第一排。
萨伊的手指向了他——
“第四位面壁者:罗辑。”
“啊,我的哈勃!”
艾伯特·林格双手合十喊道,他两眼盈满的泪水映照着远方突现的那团耀眼的巨焰,轰鸣声几秒钟后才传过来。本来,他与身后这群发出欢呼的天文学和物理学同事们应该在更近的贵宾看台上看发『射』的,但那个狗娘养的nasa官员说他们没资格去那儿了,因为这即将上天的东西已经不属于他们。然后那人转向那群军服笔挺的将军,像狗似的献媚着,领他们通过岗哨走向看台。林格和同事们只好来到这个远得多的地方,与发『射』点隔着一个湖泊,这里有一个上世纪就立好的很大的倒计时牌,向公众开放,但现在是深夜,除了科学家们外,看的人也没几个。
从这个距离上看,发『射』的景象很像日出的快镜头,火箭上升后,聚光探照灯并没有跟上,所以巨大的箭体看不太清,只见到那团烈焰,隐藏在夜『色』中的世界突然在它那壮丽的光芒中显现,本来如墨水般黑乎乎的湖面上『荡』漾着一片灿烂的金波,仿佛湖水被那烈焰点燃了。他们看着火箭上升,当它穿过薄云时,半个天空都变成了梦幻里才能见到的那种红『色』,然后,它消失在佛罗里达的夜空中,它带来的短暂黎明也被漫长的黑夜所吞噬。
哈勃二号空间望远镜是哈勃空间望远镜的第二代,它的直径由后者的427米扩大到21米,其观测能力提高了五十倍。它采用了镜片组合技术,把在地面制造的镜片组件在空间轨道上装配成整镜。要把整组镜片送入太空,需进行十一次发『射』,这是最后一次。与此同时,哈勃二号在国际空间站附近的装配已接近完成。两个月后,它就可以把自己的视野指向宇宙深处。
“你们这群强盗,又夺走了一件美好的东西!”林格对旁边那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说,他是在场的人中唯一没有被这景象打动的,这类发『射』他见得多了,整个过程中他只是靠在倒计时牌上抽烟。乔治·斐兹罗是哈勃二号空间望远镜被征用后的军方代表,由于他大多数时间穿着便服,林格不知道他的军衔,也从没称他为先生,对强盗直呼其名就行了。
“博士,战时军方有权征用一切民用设施。再说,你们这些人并没有给哈勃二号研磨一块镜片组件、设计一颗螺钉,你们都是些坐享其成的人,要抱怨也轮不到你们。”斐兹罗打了个哈欠说,应付这帮书呆子真是件苦差事。
“可没有我们,它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民用设施?它能看到宇宙的边缘,而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辈,只打算用它盯着最近的恒星看!”
“我说过,这是战时,保卫全人类的战争,就算您忘了自己是美国人,至少还记得自己是人吧。”
林格哼着点点头,然后又叹息着摇摇头,“可是你们希望用哈勃二号看到什么呢?你肯定知道它根本不可能观察到三体行星。”
斐兹罗叹口气说:“现在更糟的是,公众甚至认为哈勃二号能看到三体舰队。”
“哦?很好。”林格说,他的脸在夜『色』中模糊不清,但斐兹罗能感觉到他幸灾乐祸的表情,这像空气中正在充满的某种刺鼻的味道一样使他难受,这味道是风从发『射』架那边吹过来的。
“博士,你应该知道这事的后果。”
“如果公众对哈勃二号抱有这样的期望,那他们很可能要等到亲眼看见三体舰队的照片后才真正相信敌人的存在!”
“你认为这很好?”
“你们没有向公众解释过吗?”
“当然解释过!为此开了四次记者招待会,我反复说明:虽然哈勃二号空间望远镜的观察能力是现有的最大望远镜的几十倍,但它绝对不可能看到三体舰队。它们太小了!从太阳系观测宇宙中另一颗恒星的卫星,就像从美国西海岸观察东海岸一盏台灯旁的一只蚊子,而三体舰队只有蚊子腿上的细菌那么大。我把事情说得够清楚了吧?”
“够清楚了。”
“但公众就愿意那么想,我们有什么办法?我在这个位置已经时间不短了,还没看到有哪一项重大的太空计划没被他们想歪的。”
“我早说过,在太空计划方面,军方已经失去了基本的信誉。”
“但他们愿意相信你,他们不是称你为第二个卡尔·萨根吗?你那几本宇宙学科普书可赚了不少钱,请出来帮帮忙吧,这是军方的意思,我正式转达了。”
“我们是不是私下里谈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