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房男女倒是分了两间,男人住的地方就是清一溜的大通铺,上面铺了稻草,还有看不出颜色的枕头与布单,还没靠近门口呢,就是扑面而来的一股子脚臭汗臭味,闻之让人作呕,难受得很。
最可怕的还是里面住的人,鱼龙混杂,什么都有,既着光着膀子的凶狠大汉,也有眼神猥琐的阴险小辈,自然也有好些看着老实巴交的农人。
只不过,二喜也清楚,看着像坏人的未必就是坏人。看着像好人的未必也是真好。所以对陌生人,多少得留点心。
而女人住的这间相对好一点点,也有股怪味,也是一溜儿通铺,房间小上许多,住的人也少,除了二喜她们三人,另外还有两人包着头巾,一脸阴郁的中年妇女。
那两个女人独占了靠窗边的好位置,此时有一个正取下头巾,理了理头发。
那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早就腻成了饼状,用手一扒拉,感觉有无数的灰尘从里面窜出来,带着一股闷臭的头油味儿,二喜见她用力揉了一下,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扔到了地上,怕是跳蚤吧?
二喜胃里一阵翻滚,早前吃的晚饭都快吐出来了,她低声说:“咱们重新开间房吧。”
巧儿娘劝慰道:“这里挺好呀,人也少,能省一个省一个不是?”
二喜呼了一口气,开始说服自己,后来也决定不矫情了,先住上一晚再说。
这天晚上,可是相当难捱的,比住在车厢时原日子更难过几分。在那两个女人诡异的呼噜声与屋外莫名的悉悉索索声中,二喜半睡半醒,始终用意念保持着警觉,生怕会发生什么状况。
一直熬到天快亮的时候,二喜才感觉没什么危险了,正疲倦得睡沉了一点,忽然感觉到身畔传来了衣服拂动的声响。
她只当自己是在梦里,正想翻个身继续睡觉,忽然一股油闷油闷的臭味幽幽地飘了过来。这味道熟悉得很,二喜一惊,马上记起了味道的来源,正是睡在窗边的两个女人!
黑夜中,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一下子看见,面前那个黑漆漆的身影,看身形正是之前一个瘦一些的女人,此时她正俯趴在自己旁边,正在摸索着什么!
二喜一下子想起自己的包袱来,那里面除了银子,还有一大包药材和简单的衣物,她悄悄摸到枕头下的刀,猛地坐了起来,厉声问起那个女人:“你要做什么?”
女人一愣,呼了一口气:“哦,我找一下东西。”
“找什么东西?”黑夜中,二喜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女人咳了一声:“找一下我的鞋,我的鞋不见了,我要上个茅厕……”
她慌乱往后退,对一旁守着的另一个女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这间屋子,嘴里嘀咕着要去上个茅厕。
二喜在她们走后,迅速关紧了房门,这才拍了拍胸口,放下心来。
她马上检查自己的东西,除了包袱的结打开了外,其余均无变化,东西都在,贴身的银票也在。
她这才放心了一点。蜷曲着身子再躺了一会儿。
就这个过程中,巧儿母女却睡得很香,除了巧儿翻了个身外,再无别的动静,二喜也是叹气,心想她们还真是心大,出门这段时间,没被偷被抢也是奇迹了。
这件事情发生后,二喜再也不愿意住下房了,她每天一到客栈,就给自己要好了房间。完全不理会她们两人。
她们愿住哪里就住哪里吧,自己也管不着。二喜耸了耸肩。
越往西走,气候也越干燥了,阳光也明显炽热了许多,总感觉空气里满是热乎乎的气浪,晃了一圈就能带走身体的所有水份。
二喜感觉脸上也紧绷绷的,干得难受,联想到一路看到的村妇,她们的皮肤也似乎不太好,不但苍老还有两团浓重的高原红,想必也是这气候形成的了。
二喜也开始学了她们的样子,买了头发裹住了自己,风大阳光强烈的时候,就露了眼睛出来,这样才稍微好一些。
而这几天,二喜也与巧儿处得挺好了,感觉这丫头虽然迷茫了一点,不像小春儿那么有主见,但也单纯善良,挺可爱的。
就这样,日出而走,日落而歇地赶路,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赶到了梁县,梁县是一座较为繁华的小县城,与清溪县的规模差不多。
但这里却不像清溪县那么清山绿水,风景宜人。这里放眼望去,均是一片土黄色……无论是房屋还是泥路,抑或者路旁被秋风吹黄了的落叶,都是一副萧条之色。
二喜下了马车,付过了车钱后,巧儿娘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掏出自己的钱袋,把它一股脑全给了二喜:“赵姑娘,这些是我剩下所有的……虽然我知道不够,但是,我先给你,等一会儿把巧儿送去周家后,我再给你如何?”
二喜心里一沉,看来巧儿就快要离开她娘了,她转头看她时,巧儿一副泫泫欲泣的模样,紧紧地牵住自己娘的手,一副难受的样子。
二喜接过了那钱袋:“行,我和你们一起过去吧,等巧儿安顿下来,我再去寻我要找的人。”
巧儿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二喜,低声说:“二喜姐,你在梁县待多久?何时会走?能与我娘一同回清溪县吗?”
二喜还没说话,她又可怜巴巴地说:“我娘也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剩她一个人,我担心得要命。”
巧儿娘本来就是强忍着悲伤,这会儿听见女儿担心自己,眼底也溢起了泪花,她不动声色地抹了抹,教训起了女儿:“我是大人,我有啥害怕的。你还是想着娘教你的话,如何讨周家人喜欢吧!”
二喜抱歉地说:“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我还得去别处……”
巧儿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又问起娘来:“周家的人凶吗?会不会打我?”
巧儿娘瞪她一眼:“你好好做事情,人家打你做啥?只要不偷奸耍滑,人家就会待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