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没有得到任何援助的灾民,在看到有人出来赈灾的时候,是真真切切感动,也是真真切切感恩。
但人性总是贪婪,吃免费的馅饼,第一次,感激,第二次,感激,第三次…第四次,就变得不容易满足。逐渐学会挑剔,学会攀比,昨日还对一碗清粥感恩戴德,今日便能翻脸,埋怨粥里没有肉沫。
好的情绪不易感染人,而坏的情绪,立刻就能传染一大片。
为什么他们的馒头比我的大一点?
为什么今天来得这么晚?
为什么表情这么冷淡,是瞧不起我们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原本和善亲切的脸庞变得愤怒扭曲,原本灿烂的表情变得阴暗无比。
季珑、阿幸被这迎面扑来的恶意逼得走投无路,几乎窒息。
他们如夫人预言的那样,灰头土脸地回去了,夹着尾巴,像两只淋了雨的小狗。
琛夫人还是跟往常一样,门口挂两个红灯笼,桌上点盏油灯,坐在厅里等他们回来。
她抬起头来,手里捧着本书,神情温柔。
烛光照在侧脸上,轮廓柔和,唇角勾起,娇声道:“我瞧着外面繁星点点,不像下雨的样子,你们两个怎么如此狼狈?”说完,懊恼地捂住嘴,眼底却泄露了笑意,“我知道了,肯定是受到挫折,伤了心,难怪变成这副惨兮兮的模样。”
两人之前信誓旦旦,觉着自己一定能把事情做好,这会儿被现实一顿毒打,再也傲不起来,哪儿还有心思接她的话。
蔫蔫垂头,被夫人赏了两个大栗子。
她翘着腿儿摇晃,嗑了口瓜子,淡淡地说:“明个儿在家好好休息,不用去施粥了。”
“那灾民怎么办?”他俩一听,震惊得无以复加。
徐碧琛冷笑,‘呸’地一声吐出瓜子壳,准确无误地用手接住,五指一扣,将瓜子壳紧紧锁死在掌心:
“他们怎么样,关你们屁事。让你们去赈几天灾,真当自己是他们爹娘了?”
她用力把书拍在桌上,封面朝上,指着封皮上的字,质问二人:“这本《韩非子》一直摆在你们屋里,看了没?成天就知道吃饭,两个小饭桶,大草包。”
季珑立即举手,满脸无辜:“我看过,我看过!别骂我。”
“哦?”琛夫人虚起眼,声音凉凉,“阿幸识字不多,我特地让你用此书教他识字,你有好好地做吗?”
“大哥每日都在教我,请夫人不要责怪他。”阿幸赶紧说道。
“也就是说你们两个都有看书,那告诉我,何谓‘二柄’。”
少年昂首,从容背来:“二柄者,刑德也。何谓刑德?曰: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