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鹤青见李婶在豆腐作坊忙碌,便要上去帮忙。
“李婶,石墨沉,你膝盖不好,让我来吧。”
李婶连忙摆手拒绝:“怎么能要恩公动手…”
鹤青说:“可千万不要再提什么恩公了,斩妖…”
“斩妖除魔乃是仙门中人的本分…”夜漓在旁插嘴道:“说来说去就这几句,有没有点新鲜的。”
鹤青轻描淡写地一笑,没放在心上,接着说:“李婶,你快去歇着吧。”
豆子磨成浆,滤去豆渣,放大锅里一煮,再撇去表面的豆油皮,加入放好的盐卤,最后将结成块的豆腐放入模具中压实,豆腐便做好了。
夜漓瞧着有趣,闲来无事,也来搭把手,一边做一边垂涎:“哇,这放了盐卤是不是就是豆花了,豆皮也可以做菜吃。”说着还捞了一瓢豆浆送到嘴里,醇厚丝滑,齿颊留香,结果豆腐没做多少,一半儿都装到她的肚子里去了。
自有记忆始,夜漓就一直在冥界生活,虽常来凡间走动,但终究也只是匆匆过客,未曾尝尽世态冷暖,七情六欲,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跟过家家似的,新鲜有趣。
而鹤青则从小在仙门清净之地长大,不染俗世,不浸凡尘,师父待他向来是严厉有余,慈爱不足,师弟们对他这个二师兄也是尊敬居多,却鲜有与他真正亲近的,外加他生性不喜热闹,是以玄宗弟子虽多,他却时常独来独往,可与之深交的很少。
这半月以来,他几乎日日与夜漓同食同宿,同行交谈,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心里看她便与那些同门师兄弟有所不同,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到了晚上李媛收工回来,四个大人三个孩子围桌吃饭,倒真像是一家人似的。
辛苦一天后的饭菜格外香甜,夜漓扒拉了两碗,还觉得饿。
李婶慈爱地看着她说:“慢点吃,没人同你抢。”
“李婶你不知道,”夜漓边吃边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帮手煮饭,怎么说呢,吃着特别踏实。”
李媛拿筷子拨了几下一盘炒得黑擦擦的豇豆,笑道:“你帮什么了?我看就这道菜是你帮忙做的,你都吃了吧。”
夜漓认为这道菜只是卖相不佳,味道肯定还是不错的,很自信地夹了一筷子塞到嘴里,结果全吐了出来。
“呸呸呸,怎么这么苦”
李媛李婶和孩子们哄堂大笑,只有一旁的鹤青看她的眼神耐人寻味。
饭后,夜漓帮李婶收拾碗筷,看到李媛与鹤青在天井里说话。
李媛低着头含羞带怯,没话找话:“听说今天鹤少侠帮忙干了不少活,我娘很是感谢,要我要我好好谢谢你。”
切,夜漓心里嘀咕,怎么谢?以身相许好不好呀?她也干活了,怎么没见人来谢谢她?可见这小女娘是个偏心眼的。
“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一去舫斋上工,家里就没人能照应她了。”李媛接着说,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
鹤青却未曾会意,只是温和地笑道:“你和李婶一会儿恩公,一会儿少侠的,在下实在担当不起,你我年纪相仿,叫我鹤青便是了。”
李媛两颊飞红,垂下眼帘:“鹤…鹤青。”她依着鹤青的意思唤了他的名字,又觉得不妥,加了个称呼:“公子。”
“你你喜欢这里吗?”她犹犹豫豫地问道。
“嗯?这里?你是说金陵城?”鹤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嗯,”他点点头:“乱点翠山,一枝芬芳,水中浮月,枕上仙乡,这是个好地方。”
他话头一转:“夜漓好像很喜欢这里。”
李媛没想到他会提到夜漓,笑道:“那小子成天游手好闲,到处骗吃骗喝,还爱招惹舫上的姑娘,他当然喜欢这里了。”
夜漓偷偷将他们的对话尽数收入耳中,听到这句,气得咬牙切齿,想想自己年纪怕是比她祖宗的祖宗还大,居然敢叫她小子。
鹤青忽然一本正经地问:“李姑娘之前就认识他了?可知道她的来历?”
李媛有些惊讶:“她不是跟你一起来的吗?我以为你们是一路的,莫非公子不认识他?”
鹤青摇头:“我并不认识她,是来金陵之后,偶然间遇上的。”
他心里打鼓,难道此间竟无人知晓其身份?
李媛想了想道:“这么说起来还真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只是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忽然出现几日,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每次现身都是乞儿打扮,也不知他家在何处,平时都靠什么生活。”
鹤青皱起眉,变得有些严肃,李媛见惯了他温和恭谦的样子,从没见过他这个表情,不知他是何意,也就不敢再与他搭话了。
是夜,夜漓与鹤青依旧并肩而卧。
她看似乖巧地躺在鹤青身旁,一动不动,其实早就心猿意马了,强撑着躺了没多久,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