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官大人倒是会想,敢想,也更会安慰自己,他觉得定是苍天开眼啊,想他辛辛苦苦积攒了十年的金银,一夜之间被贼人偷盗不说,还分给下贱的乞丐。偏偏,他不能抓捕贼人,也不能找到那三百多名乞丐,再把银子夺回来。
但若能借此机会官位更进一步,指不定一跃到天子脚下的京城贵人圈,再也不用仰望、依仗堂兄。至于失去的金银,只要实现了加官进爵的愿景,金银自然会源源不断流入他的荷包。
府官大人回府,越想越激动,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当即吩咐自家夫人准备一桌丰盛的膳食,还烫了一壶酒,惬意小酌。
待府官大人喝的七分醉意时,衙差急冲冲禀告,“府官大人,大事不好了!连大将军带着禁卫军闯进来了!”
衙差话音未落,连盛人已入了府,“府官大人,驿站遭了贼,好几名禁卫军随身带的银票丢失,万幸的是粮饷和御赐宝物完好无损,这驿站是不能住了。本将军以为,宋城之内,唯有府官大人的府邸最为安全,打搅了。”
“大猛,取两百两银子给府官大人,算作接下来三日的生活采费。”
“将军,这?”醉意朦胧的府官大人这会儿脑子不够用,他本想拒绝,奈何舌头打绊,话都说得不利索。
“府官大人,请调集宋城所有衙差,和禁卫军轮班保护粮饷和御赐宝物。本将军等天一亮就带领一队禁卫军着重调查驿站失窃案。”
连盛一掌拍在桌子上,顷刻散架,“本将军偏不信邪,定要抓住贼人,好生瞧一瞧,谁这般胆大,敢行窃到皇上的禁卫军。”
“这这这?”府官大人懵了,他想不明白,驿站怎会进贼人?哪个贼人脑子有病去偷驿站?当驿站衙差和京城来的禁卫军是病猫吗?
府官大人和堂兄一样,生性看不惯武将的粗鲁做派,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成何体统。像连盛这般一掌毁坏桌子,说好听点,武将性情直爽,说得难听,武将就会显摆他们的一身蛮力,没规没矩,粗俗不堪。
可府官大人只敢在心里鄙夷,万万不敢表现于面,即便已醉意七分,这份理智也是刻在骨血里。
“将军,宋城治安一向极好,怎会出现贼人?这这这?”府官大人一时看不清连盛的意图,只着急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思绪飞速旋转如何撇清干系,让连盛怪不得他,方能万事大吉。
如府官大人所愿,连盛没问罪一句:府官大人治下的宋城,为何贼人横行?反倒说起了好事,“府官大人,本将军已写好奏折,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你就安心等候圣旨吧。”
连盛这一番折腾,直接没给府官大人喘息的机会,等府官大人脑袋清醒一些之时,才发现事情已成定局,连盛和禁卫军浩浩荡荡住进府中,简直没拿自己当外人。
府官大人心慌难安,天色刚明,他就召来心腹商议,怎样才能安然地送走连大将军这尊大佛。还没等府官大人和心腹商议出结果,连盛带着禁卫军又嚷嚷开了。
“府官大人,本将军给你道喜了!这顿大酒,府官大人请本将军喝定了!”
道喜?何喜之有啊?府官大人只觉得头更晕了,自从见过连大将军,他一会儿身处云端,一会儿身处崖底,心口处一时砰砰跳动,一时隐隐作痛。
“将军何意?”府官大人一脸矜持,小心询问。
“大猛,将抓住的贼人押来,请府官大人好生辨认。”连盛一声令下,就见大猛押着一名黑衣人,鼻青脸肿到辨不清本来面目。
这是谁?一身黑衣,一看就不是干正经行当的人。
府官大人禁不住身子一哆嗦,心里想的是,他们成氏一族向来极少同武将来往,绝对是明智之举,绝对是一代传承一代的高贵品德和优秀觉悟。看看这些武夫,就算对待贼人,在没审问定罪之前,怎能随意施私刑,将人打成这般鬼模样。
“下官。。。下官不认得此人!”府官大人说的是大实话,他的确不认得此人,再说,这人被打得凄惨,就是原先熟悉他的人,恐怕这会儿也认不出来了吧。
“府官大人当真不认得此贼人?本将军建议府官大人再仔细瞧瞧。”连盛好生无礼,他推搡一把黑衣人,直冲冲“撞”入府官大人的眼。
府官大人以为连盛误会他和贼人有勾结,强忍着内心的恐慌,嘴硬道:“下官发誓,不认得此人贼人。”
“带下去,继续严刑拷问,竟敢哄骗本将军,那就让他休想看见明日的朝阳。”连盛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萧杀气息。
府官大人吓得身子发软,好想问一句:连大将军,下官说错话了吗?难道下官该睁眼说假话,说下官认得贼人不成。
“府官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本将军抓到这名贼人供认,他是江湖游侠,和友人喝酒打赌夜闯宋城府官大人,也就是你的府邸,意外发现一处密室,藏着白花花的银子和金灿灿的金子。”
“这位江湖游侠小时候是一名乞儿,在乞丐窝里吃乞讨回来的百家饭长大。因此,他对乞丐存有特殊的情分,心怀‘世间无乞’的梦想,再加上醉意刺激,他偷盗金银,分给宋城乞丐,只要求乞丐在得了金银后速速归乡,置办薄田,安度生活。”
府官大人这会儿已是冷汗淋漓,他曾日思夜想抓捕偷盗他金银的贼人,还想过抓后狠狠羞辱贼人一番。谁会想到,贼人让连大将军碰见了,怎么会这般巧合,真的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这这?”府官大人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贼人招认什么,他都得咬死不认,一条道走到黑,“将军不必听贼人信口雌黄,下官身为朝廷命官,对上皇上忠心耿耿,靠俸禄过活。以下官的俸禄,哪里能藏得下白花花的银子和金灿灿的金子,这贼人胡乱攀咬下官,一看就是仇官府的那种思想顽固不化的刁民。”
“这类刁民下官见识得多了,下官不予计较。将军已替下官教训过刁民,下官感激不尽。不过,刁民思想固化,油盐不进,打一顿也起不了明显的作用,还是放了去,免得这等刁民胡乱造谣朝廷,污了皇上的名声啊。”
不得不说,多读书是有好处的,生在尔虞我诈、勾引斗角的世家大族也是有好处的。府官大人眼珠子一转,不仅给贼人安了新的身份,还拉出朝廷和皇上为挡箭牌,将他自个儿摘出去,任他人沾染一身脏污,唯有府官大人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哦?这么说来,是本将军烂好心,还错了?”连盛语不惊人死不休,“宋城稷山岭的铁矿,府官大人开采了十年,可开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