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扶着老太君进来,尹丹月跟在两人身后。她们来得毫无征兆,苏辛夷和卫浅溪均是一愣。可还不等两人有反应,老太君已经带着杨氏跨门进来了。她的目光第一眼便看向那件华丽的蜀绣披风,看着眉目一厉:“你急三火四地从账房中提了一千多两银子,就是为了买这个?”陆光仪此时心虚地低下头:“就一千多两银子,值当吗?”老太君气得恨不得把柱杖削这个孙子。但最后却看向了卫浅溪:“身为妻子,你不帮丈夫持家节俭,反而怂恿他如此浪费,买些无用的东西讨你欢心,身为长房嫡长媳,你不给弟妹们以身作则,反而只顾自己享乐,你说你该当何罪?”在老太君这里一向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特别是对卫浅溪。卫浅溪也懒得去辩解,况且这件事的确是她怂恿的。正待她要承认错误时,苏辛夷突然往迈了一步。可陆光仪却在旁拉了她一下,冲她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都有人顶罪了,你就别出头了。虽然卫浅溪再也不会为这个男人伤心半分,但苏辛夷此时还是为她这些年的付出不值。都这个时候了,他连为妻子说句话都不敢。她看也没看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往前一步:“姨姥姥,您误会了,这披风是表哥给嫣娘买的,他不过是来让表嫂看看,这蜀绣是真是假。”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老太君和杨氏不知是意外还是气得,一时间说不上来话。倒是尹丹月三旁笑眯眯地道:“表妹,大伯又不傻,怎么会送一个外室如此贵重的东西?你可别被人给骗了。”她今天的目标明显不是苏辛夷,言语之间有意无意地暗指卫浅溪。这是已经懒得装了。卫浅溪这时笑,看向陆光仪:“夫君,你也是的,如果要用钱,到我这里支一下就可以了,何必去府中账房那,光为难弟妹了,弟妹持家不容易,你要为她着想。”苏辛夷在一旁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跟着补刀:“是啊表哥,现在府中又不是表嫂在管家,你这样直拿直取的,怪不好的,缺钱跟表嫂说就是,到底你们才是一家人啊。”两人一唱一喝的,把陆光仪原本心中的不满彻底激发出来。他矛头直指向了尹丹月:“这里是端靖侯府,我是端靖侯府未来的世子,我花我自己的钱,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多管闲事?”说着,他冷笑地挑起唇,看尹丹月:“怎么?怕我把钱都花了,没有油水给你娘家了?”陆光仪是花心,但却也不傻,老太君始终不放心尹丹月单独管家,甚至故意苏辛夷跟在身边的原因,他也想得到。尹丹月脸上的笑容果然挂不住了:“大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操持这个家,没有半分私心,你……”“没有私心,我从账房支取银子关你什么事?还跑去祖母和母亲那告状?”陆光仪瞪了他一眼,随后可怜巴巴地看老太君:“祖母,辛夷她误会我了,我买这个蜀绣是其实是为了……”苏辛夷吓了一跳,这货该不会是说给她买的吧?如果老太君知道这是给她买的,就算她不会像对卫浅溪那样,但人后也得扒她一层皮。她以为陆光仪至少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他对她还有想法的话,应该会把话圆回去。却没想到他如此蠢,或者说就是因为她不领他的情,所以是故意的?总之,她想拦下来已经来不及了。陆光仪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这蜀绣其实是为了……为了祖母您买的,我拿到这边,就是为了让浅溪看看真伪,毕竟价格不低,马虎不得。”他这声大喘气差点把苏辛夷给吓死。卫浅溪刚才也紧张地手心直冒汗。直到这时,两人才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朝对方看了一眼。老太君和杨氏都愣住了,只有尹丹月不甘心地咬着牙根。就让他们这么圆过去了?她不甘心。“大伯,既然是给祖母的礼物,之前提银子时,你直说便是,我还能阻你怎么的?”陆光仪不屑地扫了她一眼:“过几日重阳佳节,这是我给祖母的惊喜礼物,自然要保密,而且你不是说不管是谁在账房提银子,都要经过你,这不管是谁自然不也包括了祖母吗?”陆光仪要是看上一个女人,脑子的智商就会成负数,可一旦他对这个女人没有半点兴趣,智商至少可以回归正常指数。苏辛夷难得在这一刻,没觉得他恶心。老太君和杨氏终于回过神来,刚才满眼厉气的老太君,此时连眼神都和蔼起来了。她转头对杨氏说:“这是我们错怪光仪了?”杨氏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想想也是,光仪现在跟卫浅溪的感觉早就淡了,怎么可能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而苏辛夷在侯府一向谨小慎微,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是不敢收的。刚才从外面进来时,看到她对陆光仪摆脸色,估计也是以为那披风是给外室的,所以才在吃醋。这么一说,倒是通了。事情是明了了,可尹丹月特地跑来跟她和婆婆告状,说光仪私自提了银子吃喝玩乐,却让她有些不喜了。杨氏这时看了脸色不佳的尹丹月一眼:“光仪到底是侯府的嫡长子,未来的世子。我让你代为管家,却不是让你防侯府的真正的主人。”再次偷鸡不着蚀把米,尹丹月心中不甘,却只能暗暗饮恨。“是儿媳妇太过认真,过犹不及了,谢婆婆指证。”老太君这时扫了她一眼,突然说道:“对了,之前让你带着辛夷学学内府事务,最近可有好好教她?”尹丹月的笑容逐渐变得勉强:“这……表妹前不久受了惊吓,我……我担心她缓不过来……”“姨姥姥,之前我去了锦绣坊,二表嫂管得很好呢,听说‘夏映荷’就在这几天出货了。今天我随表哥出门,刚好路过‘锦绣坊’,但是……”她故作犹豫地看向尹丹月,好像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但是怎样?”老太君见她忌惮,冷冷地扫了尹丹月一眼,亲自开口问她。她这才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敢开口说:“但是,门口的客人好像没有预想中的多……”但紧接着,她又话锋一转,一脸歉意地看尹丹月:“啊,二表嫂,我不是说你管的不好,大概是因为有另一家绣坊开业的原故,绝对不是你的问题,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说完,故作可怜的看着尹丹月,好像她若是怪她,就是心胸狭窄,不可理喻一般。尹丹月一口老血憋在了胸口,在此时却怎么也不敢吐出来。本来陆光仪今天下午在账房强硬地提走一千二百两银子让她心头呕血,却又无可奈何。但晚上时,梅春来告诉她,陆光仪拿着士林街那家百年老铺的盒子回了玲园时,她想着给卫浅溪下绊子的机会来了。那家铺子的创始人是前朝御用的绣娘,一代代传下来,到现在皇宫很多绣制品都是出自那里。那里的一块帕子在民间都能卖出几十两的价格,京城的皇亲贵戚都以可以穿上那家铺子的衣裳为尊贵。毕竟物以稀为贵,就连皇上都在人家的匾额着提着“天下第一绣”的金字。如果周道娘凭的是手艺,那么这一家凭的便是传承与历史。但不管如何那么大一只盒子,里面的东西定然小不了,更便宜不了。陆光仪把东西拿回了玲园,自然是要给卫浅溪的。老太君一向讨厌她,若是知道陆光仪从账房上支出那么多银子,只为给她买礼物——本来,她以为这只是一个举手之劳的小绊子。却不想因为苏辛夷莫名其妙的出现,反成了她自己的绊子。面对着苏辛给茶香四溢的笑容,尹丹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杨氏这时脸色也不太好看,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