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赵云清清嗓子正待开口说出自己的决定。
“等一下”,赵骥忽然插道,“我还有话说”。
赵云看着赵骥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好吧,你讲”。
“扬武将军据守五丈原的提议是有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丞相能够快速攻占陇西,假如不能的话,那么据守五丈原就会使这次北伐一无所获,对不对?”
邓芝听了心中有些不高兴,但他是个有气度的人,仍然耐着性子问到:“征北将军以为丞相不能?”
“我不知道丞相能不能顺利拿下陇西,可我知道为将者应当先虑败再虑胜,要提前从最坏的角度做好后面的打算”,赵骥侃侃而谈道,“我从夏侯楙口里得到情报,雍州刺史郭淮现在就在陇西,我军主力一旦进入陇西,郭淮必定会退入上邽死守,在攻破上邽前,我军很难完全隔断陇道”。
邓芝反驳说:“陇西孤立,只要我军能在渭水南岸牵制住曹魏援兵无法西进,丞相夺取上邽孤城不过是早晚的事”。
“好,就说退守五丈原的事”,赵骥分析说,“我军退到渭水之南的话,那么整个关陇道就会向魏军敞开,如果曹叡倾北方之兵来援,以曹真领一军与我相拒,再令张合分领一军西援陇右,而此时要是上邽尚在郭淮手中,那么丞相是该无功而返还是以全军为赌注决一死战?”
“这……”邓芝心里开始有点动摇和犹疑了,“就算…就算魏军置我军于不顾而绕行支援陇西,丞相也必定会派一员重将率兵堵截,甚至可能亲提主力前去迎战”。
重将?赵骥心中好笑,不知道马谡在邓芝的眼里算不算一员重将。
马谡失街亭的事现在当然不能宣诸于口,而且即便赵骥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只能另外挑个角度来分析。
“既然扬武将军也认为援兵必须要堵,那与其把困难留给丞相,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把魏军堵在潼关以东”。
“等等”,邓芝发现自己掉入赵骥语言逻辑的陷阱里,“征北将军刚才说了那么多,不也有一个前提吗,那就是曹叡会倾尽整个北方的军力来救援,如果这个前提不成立的话,退守五丈原才是更稳妥的选择”。
“你以为曹叡不会?”赵骥笑道,“我料定曹叡不仅会尽起洛阳禁军,还会抽调河北的兵马,甚至可能亲自进驻关中督战”。
曹叡新登基不久,之前又被曹丕软禁多年,蜀汉方面关于他的情报非常少,在邓芝看来,赵骥方才那番话完全是主观臆断,不过他并没有在这一点上与赵骥辩驳,料敌从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何况雍凉二州确实太重要了,只要曹叡不傻就不会不全力来救。
眼见邓芝沉默不语,赵骥转身盯着赵云,言辞恳切道:“朝廷这次北伐是打了曹魏一个轻心无备,此战过后,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了,硬碰硬的话,以益州之地能敌得过整个北方吗?大汉的火德还能照耀天下苍生吗?”
赵骥抱拳请令:“老将军,到了该拼命的时候啦!”
赵云看着赵骥,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岁月已经磨平了他身上的棱角,但少年时的自己也是个这般气盖云天的热血豪侠呀。
原以为已经忘却的模糊记忆又渐渐涌上赵云的心头。
自己本是公孙瓒麾下的一名骑将,有天却突然接到命令被临时划拨到一个叫刘备的平原县令麾下去救援北海太守孔融。
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先帝和关张,他们明明身无长物孑然一身,却偏偏豪气干云,视数万黄巾如同草芥,谈笑间一举破之,后来曹操屠戮徐州,周边诸侯嘴上仁义道德,脚下却踌躇不前,只有先帝举义旗、救百姓,是呀,先帝和袁绍、公孙瓒或者自己见过听过的每一个诸侯都不一样。
为了先帝,为了大汉,拼了!
赵云浑浊的眼睛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那道光芒在长坂坡独面三千虎豹骑时也曾出现在他眼里:“好,我意已决,就在关中挡住魏军,不舍说得不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当年无兵无将尚且不惧曹操,如今麾下精兵数万,区区曹叡小儿又何足道哉”。
战守大计已定,接下来首先就是如何在三日内攻破郿县。
郿县虽然只是一个县,但却是现今全天下排得上号的坚城,董卓当年迁都长安后,比照汉朝都城规制,动用二十五万民夫修筑加固郿县的城防工事,放出豪言说“事成,雄踞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郿县的坚固由此可见一斑。
为了增强赵云和邓芝守住关中的信心,赵骥卖个关子问赵云道:“老将军以为郿县城池坚固与否?”
赵云完全不受这种拙劣激将法的影响,淡淡回答:“郿县称得上天下少有的坚城”。
赵骥故意夸口道:“我却观郿县城郭如漏风破扉,请老将军三日后聚兵于南门看我破城”。
“好,军中无戏言”,赵云懒得和他绕弯弯,“老夫已经被你勾起了雄心壮志,如果三日后不能破城,就治你怠慢军机之罪”。
赵骥回到自己营中,先派出快马往汉中调糜照、赵广两部骑兵和郑度来关中,郑度是因为年迈跟不上子午谷的行军强度留在了汉中,两部骑兵则是担心子午谷的通行条件太差,容易损伤难得的战马,现在可以接他们过来了。
然后,赵骥又下令掘子营立即着手爆破郿县城墙。
掘子营是赵骥私设的非战斗直属部队,其实就是模仿后世的工兵部队,这种性质的部队在三国时期往往是由临时征召的民户充任,待遇非常差,但赵骥却给了掘子营比战兵还丰厚的报酬,从民间招募了一批盗墓贼。
这些盗墓贼测距辨位和挖掘地道的本事十分了得,还非常擅于寻找建筑物最薄弱的突破点,完全是冷兵器时代的最佳工兵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