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打,就打了近四年。
匈奴也没想到大梁这么能扛,竟然把战线拉得这么长,打的两国都几乎弹尽粮绝,死伤无数,战场上的尸骨加起来,都能两方的军队埋了。
到最后匈奴和大梁两方都憋着一股劲儿,但凡谁后退一步,都有可能有亡国灭族的危险。
四年后,匈奴再也拿不出那么多的米粮来供应前方的军士,匈奴军队在挨饿一月余后,忍痛杀马充饥。
崔帏之在营帐内纠结徘徊三日后,终于狠下心肠下令,梁军一拥而上,将匈奴军队尽数坑杀于雄马岭。
血混着夜晚的暴雨雷电淅淅沥沥下了一晚上,天晴之后,雄马岭地面的泥水淌着刺目暗红的血,崔帏之从顶上望下去,入眼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敌军的哀嚎和刀剑捅入血肉发出的声响,崔帏之看着下方一人迭着一人、不甘瞪着大眼睛仰望天空的尸体,再回头,看着身后将士们麻木又狼狈的脸,片刻后,终于红了眼眶。
四年青春尽皆化作热血和汗水抛洒在大漠孤烟和黄土枯骨之上,崔帏之率军出征时还未满二十五生辰,班师回朝之时,却已经年近三十而立。
这四年里,他黑了,瘦了,脖颈、后背、手臂和大腿上无一不新添疤痕;每每濒死昏迷之际,总是想到家中爱妻和三个爱子,只强忍着一口气,将家书放在枕下,希冀自己能够挺过去,看到第二天的日升。
江锡安在这四年里也被磨平了任何锋芒和性子。
本就因为毒损毁了根基,又在战场上吃尽风沙和苦头,军医告诉崔帏之,江锡安日后将终生*无法离开汤药,且能不能活过四十岁,还得看天命。
逼退匈奴,班师回朝那天,崔帏之让人去清点了一下军队的人数,最后看着呈上案头上的数字,久久不语。
他来的时候带来了二十五万的梁军将士,走的时候,只能带走剩下的五万人和。。。。。。。。。剩下的二十万英魂。
一共死了二十万人。
一将功成万古枯,崔帏之回望这片土地时,每每回想到那二十万战友将士的面庞,还有尚且在家中殷殷期盼他们回来的家人,总不免被噩梦惊醒,后背冷汗铺湿了床单,再难入睡。
即便打了胜仗,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行至皆疲惫沉闷不堪,处处一片愁云惨淡。
快要回到京城那天,崔帏之思念爱妻爱子,快马加鞭整整三日,不睡觉不梳洗,饿了就随便吃一点路边的吃食,渴了就装点泉水应付,跑死了足足四匹马,才回到京城。
进城门的那一刻,颇有些近乡情怯。
守城门的人还不知崔帏之回来了,看着面前这个衣裳破烂、灰头土脸,额前发丝因为没有打理而随风飘散的陌生面孔,呵斥着让他下马接受检查,并出示通关文牒。
崔帏之只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在众人警惕地拿着武器靠近他,试图将他逼下马时,崔帏之才缓缓解下腰间的令牌。
一个“崔”字显露人前,令牌上面沾满了尘土、剑气和血迹,早就是一块伤痕累累的令牌,却让守城将士们瞬间大惊失色,纷纷跪下,齐声高呼“崔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