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个什么……”
教养所致,更难听的话没骂出来,但眼底流露的恨意足以把荀烟吞没。
所有人满心绝望。
这哪里是什么转让合同?这分明……
是遗嘱。
荀烟浑浑噩噩地想,预知自己的死亡,提前处理后事……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啊?
她想到四年前洛杉矶,房东伊利斯预料了自己的死亡,提前清理屋子,把几个月的房租退还给荀烟,又和花草小狗说再见。
那个时候,宋汀雪接替伊利斯成为她的房东,死皮赖脸追着她跑,又被她用恶劣的语言和态度驱赶。
二十三岁的生日,宋汀雪与她最后告别,二十六岁的生日,宋汀雪与她重逢,带她去看旷野的星空,又在山顶被恶劣地报复,多荒唐的一个晚上。
只是,这次的转让合同上……为什么又是二月三日?
如果宋汀雪能清醒,荀烟真的好想问一问她:宋小姐,二月三日,这个日子,对你也很重要吗。
荀烟却做不到了。
因为直到离开珀斯,宋汀雪都没有睁开眼睛。
她是被下过诅咒的睡美人,指尖是纺锤的血,躯体停留在苍白的病床上,不受时间流动的制约,永远是同个模样。
医生说,手术还算成功,但病人仍未清醒,生命体征微弱,随时都有可能……
离开。
离开。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吹得荀烟也头重脚轻,随时都要归去了。
*
次年初春,荀烟照常走向梧桐大道,走进剧团公司。
几个朋友早就埋伏在舞台边,就等她靠近才爆发出掌声和礼花炮。
“生日快乐!”
荀烟对她们疲惫一笑,道谢,径直走开。朋友知道她最近情绪不佳,也不多追问。
二十七岁,从冬入春,枯枝泛出新芽。倪律师给的合同早就生效了,荀烟却没主动去拿,除去变现资产,宋汀雪余留的几个项目荀烟也没有去了解,只僵持着,待宋凭阑把它们分给一些亲信,重新运作脉络。此外,宋汀雪还留下了很多东西,说是送给她的,都放在A城的别墅,荀烟曾去过一次,在书房哭得昏天黑地,踉跄跑去二楼露台,垂丝海棠映照月光,洋洋洒洒落了她满身。
就像十六岁时的夜晚,荀烟自噩梦惊醒,惊惧的情绪把她拉进深海。少女急于寻找一块浮木,于是撞进露台,撞进宋汀雪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