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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间我父亲还比较健壮,但后来,他们都老了,就一模一样了。”
“或许,也是预谋已久。”林元枫回忆着罗斯金的模样,猜测道,“本来就是双胞胎,再花一段时间努力训练自己,让自己更像对方,这才叫你们这些身边亲近的人也区别不出来。”
塞西莉娅闭了闭眼,轻声道:“应该是这样。不过没过多久,我就意识到他并非我的父亲了。”
她忽然动了动身子,从风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什么东西。林元枫的视线一直跟着她,看着她挪动电筒,照亮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支由玫瑰木制成的布鲁斯口琴,琴身扁长,两端微微翘起,有点像海上航行的帆船,边缘打磨光滑,靠近弹簧片的位置被刻了字。
林元枫凑近一看,那是一个单词。
“伊莉丝。”塞西莉娅念道,手指轻轻抚过刻字的表面,带着某种温柔的依恋,“这是我母亲的名字,而这支口琴,是由我父亲亲手打造的,送作我的成年礼物。刻上这个名字则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她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
林元枫低声说:“我很遗憾。”
“很多年的事了,她和你一样,也是一位记者。”塞西莉娅露出微笑,“战地记者。她最常说的话就是,‘别害怕,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你畏惧的’。”
“她一定是个很勇敢的人吧?”
“是的,非常勇敢。我依旧清晰记得她和我说这句话的样子。”塞西莉娅说着,唇边的笑意又渐渐隐去,“所以当我拿出这支口琴,而他毫无反应时,我就知道,他是个冒牌货。”
“下一个目标是我们,对吗?”林元枫深深吸了口气,手里那方才还轻飘飘的文件蓦地沉重起来。
塞西莉娅说:“显而易见。”
电筒的光开始闪烁不定,逐渐变得微弱。它快没电了。
“你们是落难者,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你们的生死。”她分析的语气像是在做一场精准的手术。
“等艾瑞克和斯科里普公司的人谈好价钱,就会有一艘伪装成救援队的船只来带你们走。你们的家人会以为你们死在了那场海难里,而岛上见过你们的人也只会以为你们获救了。你们的消失甚至比岛上的这些囚犯还要轻易,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记录。”
“所以,你必须在那艘船到来之前,救下你们。”塞西莉娅冷不丁凑近她,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清晰,“你是个记者,卡茜小姐。”
浴室的隔间狭小而潮湿,残留着淡淡的肥皂味道。她们挨得很近,近到林元枫只要稍稍往前再走一步,她的唇就可以碰到自己的鼻尖。
短暂的静默中,塞西莉娅身上的气息也随之包围住她,如海潮一般,让她不得不得分心去留意。
并非想象中的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是香水的味道,女人身上的气息比香水更醇厚,像是白兰地在皮肤上蒸发后留下的甘冽香气。
而她那双微微低垂着的绿眼睛,就是点缀在酒杯里的那枚腌渍橄榄,轻盈,纯粹,有种被浸透过后的潮湿的性感。
林元枫舔了下唇,不躲不避地看着她的眼睛,无奈道:“就算是记者,又能做什么呢?我现在都没办法离开这。”
“你能离开的。”塞西莉娅说,“我有办法让你离开。”
“那他们呢?”她是指那些和她一起获救的人。
“你先离开,才能救他们离开。”电筒的光暗得几乎只剩下一束拇指大小的光,塞西莉娅干脆再次按灭了它,在森森夜色中问她道,“只是,卡茜小姐,我需要向你确认一件事,你的上司胆量如何?”
“你是指?”
“愿意刊登这样一则新闻的胆量。”塞西莉娅的气息掠过她的面庞,“揭露斯科里普公司与基德尼岛监狱之间的秘辛,你们的报社可能会因此得罪无数人。”
林元枫咧开嘴角,轻蔑地笑了一声:“这该怎么说,我的老板最爱爆。炸性新闻了。”
“那么,合作愉快。”
她感受到对方温凉的手在黑暗中准确无比地找到了她的手,轻轻握了她一下。而当林元枫想要反握回去时,塞西莉娅却很快将手抽离了。
她有些不满地咬了下唇,闷声问道:“那我又该怎么离开呢?没猜错的话,整座岛都在这位典狱长的严密监视下吧?”
“每周三都会有一艘渡轮从旧金山的港湾开来这里,为基德尼带来必要的物资。”
塞西莉娅不紧不慢地说,显然这个计划在她心中成型已久。
“你可以扮作渡轮上运送物资的员工,悄悄混进去,那上面有我的熟人,她会照应你的。等到了港口,你再下船去联系海岸警卫队,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这里救走你的那些同伴们。”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保险起见,在联系海岸警卫队前,你得先联系你的同事或家人,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并证明你的身份。”
“然后,我再赶回洛杉矶,把所有事都捅出去,登到报纸上去,是吗?”林元枫沉吟片刻,忍不住叹道,“只是,今天是周几?”
“周六。”
“现在是周六的凌晨,离周三还有多久?”林元枫摇了摇头,口吻担忧的,“整整四天。如果斯科里普的船在运送物资的渡轮来之前,就停在了岛上的渡口那里,那么一切不都玩完了吗?我们总不能说,‘嘿,罗斯金先生,你居然想把我们卖掉,我们拒绝上船’吧?”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塞西莉娅笑了笑,“我比你们谁都清楚他的心急。拖延的办法么,早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