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将军是个性情中人,情到此处,他举杯敬向段清茉:
“段娘子这一曲,倒是让末将想起来了沙场征战和平定叛乱之时,如今虽大周已定,但叛军余部仍流落四处,望着这歌舞升平,末将却还心有余悸。”
“末将等人不能掉以轻心,定要扫清贼人,还大周安宁!”
“这一杯,敬段娘子。”
曾将军仰头饮下,他这话不仅是说给段清茉说的,更是给靳询表忠心的。
曾将军说了这话,其余将士自然也要站出来表示,段清茉对镇北军打心底里敬佩,所以全都应下,喝了不少酒。
见众人都在吹捧段清茉,黄菀菀手中的帕子都要拧碎了。
她还想挑刺,却被黄知州拦下了。
眼下这些镇北军显然心都向着段清茉,更是向着靳询。
黄知州将眼前这些都尽收眼底,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若镇北军骄奢淫逸还罢,这般齐心肃正,新帝想拢权怕是更棘手。
不费吹灰之力,黄菀菀就噤了声,替靳询挡人这事比段清茉想的更简单。
只是从前若是有人看上了靳询,段清茉向来都是叉着腰直接怼回去,哪里敢有人同她争抢?
想到这些,段清茉忍不住看了一眼靳询。
男人眉宇低垂,只是盯着酒杯中晃出涟漪的清酒水面,神情冷淡叫人瞧不出喜怒。
而这时,有仆人端上来了一盘解腻醒酒的碧涧羹。
羹汤之上切碎的胡芹浮于汤上,靳询尝羹之时撇开了那些胡芹,将它们赶到碗边,只小喝了一口热汤。
段清茉瞧见男人熟悉的举动,思绪顿时拉回到了小时候。
她也是醉了,于是托着腮带着几分戏谑地说道:“你怎么还是这么讨厌胡芹?”
靳询微微一愣,侧头就看到段清茉杏眸朦胧,春色如水,那张青涩褪去成熟更重的面容少了些少女的娇媚,多了些妇人的清韵温柔。
然而这一身红衣,让靳询仿佛重新看到了那刚刚及笄的少女。
金簪挽发,额间花钿,明艳不可方物却又偏偏哭红了眼,醉得一塌糊涂。
本是大喜的日子,她又同父亲吵了架。
而他,又被母亲责骂,不允用膳。
月凉如水,春末风柔,她杏眸含着水雾提来她及笄礼上的吃食,亦有一道菜放了胡芹。
他将胡芹挑出,她便说“你怎么那么讨厌胡芹”。
随后便捉弄他,逼着他吃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
他不从,段清茉便气鼓鼓地来吻他。
少女的唇柔软而甘甜,像是一把火将他的心扉烧得残垣破烂,漏风之处皆是鼓胀的欢喜与燥热。
第一次,他们那般亲近。
而那时的他涨红着脸,伸手小心翼翼地揩去她眼角的泪珠,拿出了那支他亲手做的簪子。
“待你初长成。”
“我与车来盘你发。”
“你带嫁妆迁我家。”
靳询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娶别人。
可段清茉走的时候,那支簪子都没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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