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从不违逆自己的指令,一转头,立刻分神盯着呢,随时准备搭把手帮忙。
倒是胡戈,大约怕秋爽觉得自己看低她的控场能力,赶紧开口解释:“阿姨们叫肚子饿,去垫垫饥,我过来看看,要不要接你们上车。”
秋爽摆手:“没事,你管你,今天务必把阿姨们的暂住证办好。我和学弟去聊聊合作计划。”
胡戈看这位“冯学弟”不像面无人色的模样,一颗心也落回肚里,转身走了。
秋爽与冯魁就近找了个小咖啡馆,点完热饮落座后,秋爽直入主题:“你的ppt里,先不说将来那种仿生机器人了,就哪怕是那种所谓的智慧穿戴尿不湿机器,也还是要有活人去操作和定期清理的,却要卖到每台三万块,还不算日常耗材。我问你,一个成人尿不湿,才多少钱?尿不湿可都是一次性的,用完了就能扔。”
冯魁不服气道:“那怎么能一样?我们的智慧穿戴机,容量大、直排到那个吸尘器一样的收纳器里,可以连续工作24小时,就不用护工看着了。”
秋爽瞪着眼睛往椅背上一靠,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学弟,你去医院或者养老院,扎扎实实地蹲点调研过没有?卧床老人,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就要护理员去给他们翻身的,不然,褥疮感染,引发肺炎的话,人可能就没了。你今天对黄少爷提到了褥疮,我还以为你们很了解。”
冯魁吃了噎,一时找不到第二个理由反驳。
秋爽的口吻仍然温和,但意思很犀利:“所以,学弟,即使我相信,你的本意,不会像黄少爷那样,对老人,尤其失能老人群体,像看待垃圾一样嫌弃,但你们研发团队,是不是平均年龄也就三十多?其中多少人有照顾家中失能老人的经验?那些半失能的、甚至全卧床的老人,他们不是一盆室内绿植啊,你装个自动浇水系统,就万事大吉了。”
冯魁在秋爽这一大段输出后,终于抓到了自己辩解的点:“学姐,我也不怕说句得罪你的话,你是文科生,你们文科生都很感性,对机器替代活人天然地排斥。我们理科生就不一样了,我们寻求科技的不断飞跃,目的很明确,就是让机器做得比活人更好。”
秋爽边喝咖啡,边盯着对面振振有词的学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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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魁被盯得发毛:“我这话有错吗?”
秋爽点头:“作为口号,没错,作为研发产品的唯一指导思路,有错。这不是什么人文关怀和科技狠活的价值观冲突,而是实践的证明。”
“实践证明了啥?”
秋爽打开手机里存的视频,出示给冯魁:“实践证明,目前对科技盲目乐观,会被打脸。我给你举个例子,日本是目前在养老护理赛道做机器人最深入的国家。日本人开发的hug起重机器人,在护理院里试用没多久就暂停了,因为老人们普遍反映,被抱起来和‘运送’的过程,很不舒服。我也看了国内几个仿版产品的视频,估计为了吹嘘起重效果,广告里的试用者,都是身体结实、体重不轻的中青年男性,机器人一下子就把他们托起来了。但我问你,这种机器人产品的重点,难道是负重高、跑得快吗?许多卧床老人肌肉萎缩,体重还没到你们小伙子的一半,而且浑身本来就没有多少支撑力,还要以这种姿势被拉来拉去,不是造孽吗?”
冯魁细看视频中的产品演示,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这种hug机器人提供的护理感受与质量,远不如活人护工?”
秋爽点头:“一台hug几万美金,平时还有养护与维修成本,效果却远不如月薪不到一千美金的护工。资本,它为啥要投这样的产品?再说你的远期目标:人形护理机器人。美国目前那个叫ryan的机器人,一次新版本的开发费用是大几百万美金,单台售价四五万美金,还得加上软件更新、硬件维护、操作者培训的费用,就算出租给养老院或者居家养老的人,每月租金也得两三千美金,即使在上海,这个钱,也够雇两个全职保姆了,何必租个远不算真正‘仿生’的机器人?所以,现在的资本,出手人工智能的,不过是些送餐机器人、医疗康复辅助机器人之类。养老行业的风投,还是集中在康养地产这种回报又快又高的项目上。”
冯魁听着听着,收起了片刻前的倨傲与不甘。
待秋爽讲完,他沉默少顷,叹气,自嘲:“这么一看,那黄少爷,倒也不傻,卸妆机器人,和送餐机器人,是差不多的,的确更适合投资。”
冯魁双手捧着咖啡杯,又缩回了圈椅里,显露颓态。
秋爽往前探了探身:“学弟,我觉得你很棒,我们都很棒,我们眼里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小情人金丝雀,而是全社会的老人群体。我啰嗦那么多,不是要打击你,而是怕你继续钻牛角尖。所以我建议,你跟着我们团队,实地调研一年,看清楚真实的半失能或者失能老人群体的需求,也明白我们护理群体需要怎样的辅助工具。你应该去研发真正有用的小型科技产品。至于资金,与其求助那些要签苛刻对赌协议的投资人,你为什么不直接向银行贷款呢?”
“银行贷款要抵押房产。创业后,为了支付研发费用,我在上海唯一的一套房子已经卖了,我和老婆女儿,租房子住。现在公司账上只剩25万,勉强够员工1个月工资。学姐,你刚才上天桥的时候,我确实想过,跳下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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