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的强辞狡辩,当真叫朱元璋瞠目结舌,顿了片刻,他才冷笑着反击说道:“唯独你儿子的命金贵,平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咱的宰相,竟是这么想的?”
胡惟庸冷哼一声:“我怎么想的不重要,权望贵胄本就享有特权,这是古已有之的事实,任谁都改变不了。”
朱元璋气得面红耳赤,正要唾骂,却见胡惟庸又抬起头来,冷笑望着他道:“陛下,你骂老夫恃权凌弱,那倘若是你自己儿子犯了法,杀了人,你又当如何?你会亲自斩了你的宝贝皇子,为几个贱民赎命吗?”
这话一出,朱元璋像是被人点中要害,登时呆愣在那里,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牙咯咯作响,半天硬是说不出话来。
最终索性将这话题撇过道:“我来问你,此次谋逆,你可有同谋!”
胡惟庸脸上浮起幽笑,冷冷盯着朱元璋笑了许久,才轻哼道:“所谓同谋,不都已被陛下当场拿下了吗?”
朱元璋依旧有些不死心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同谋?若无同谋,行刺之后,你又如何控制朝堂?”
杀皇帝不是目的,目的是把控朝堂,自己当家做主,要做到这一点,只凭他胡惟庸当下权势,怕还不够。
胡惟庸却大笑起来道:“陛下素来御下严苛,早已招天下臣工不满。老夫只需除去你,自得满朝响应,如何还需要同党?”
他竟将朱元璋说成是昏庸无道之君,幻想能一朝杀之,天下共贺。
朱元璋何曾受过这等奚落,当即怒火攻心,他恨不能冲上去,一脚将胡惟庸踢死,但考虑到这或许是对方有意拿假话激他,以图包庇同谋,朱元璋终是将火气压下,瞪着胡惟庸,继续问道:“你……当真没有同谋?”
他目光如刀,直刺对方眼窝,似乎能一眼刺穿对方心底。
被这样冰冷目光威逼,寻常人怕早吓得屁滚尿流,哪还敢再说谎。
胡惟庸却浑然不惧,非但没露半分怯意,反大笑起来。
他笑得猖狂,近乎疯癫,以致接下来的话都含糊不清:“哈哈哈!满朝上下,所有勋贵、清流、缙绅,还有天下所有读书人,哪一个不恨你如骨?若说同谋,这些人全都是我的同谋!”
那癫狂大笑仍不歇止,整个武英殿似都随着他那笑声震颤。
朱元璋脸上的肌肉也随之颤动,他显然已怒到极致,但与平日动怒不同,此刻他并没有立刻发作。
静默伫立良久,朱元璋冷哼一声:“好个冥顽不灵的狂悖之徒,既然你喜欢笑,那咱就让你笑个够!”
“来人!将胡惟庸带下去,施于其笑刑,咱倒要看看,到了阴曹地府,他是否还笑得出来?”他一声高喝,挥手命道,锦衣卫赶忙将胡惟庸拖住,拽了出去。
“哈哈哈……”
即便被人仰面拖出,胡惟庸的狞笑声仍未停止。
大殿中,凄戾癫狂回荡不绝。
胡惟庸终究还是死了,死于狂笑声中,锦衣卫将胡惟庸带到了玄武湖边的沼泽旁,再在他身上刷了一层糖水,以此来吸引蚊子的叮咬。
众所周知,蚊子吸血过后会让人全身发痒,胡惟庸手教都被镣铐琐住,只能靠狂笑声来解痒,就这样,笑了三天三夜,他才彻底死去!
当锦衣卫去收尸的时候,只见胡惟庸全身上下满满当当全是红疙瘩,连一块好皮都不剩了,即使是见惯了死人的锦衣卫,也有些头皮发麻,最好连忙用布包裹着他的尸体,随便找了个地方下葬了,可以说,胡惟庸算是自丞相制度以来,死得最惨的丞相了。
……
胡惟庸的死亡并没有人在意,时间匆匆流逝,转眼间已经到了六月初一,又是月初大朝会的日子,不过今日的大朝会,可谓史上独一份的奇葩。
历来大朝会都是文武百官齐聚,大殿中挤得满满当当。
可近日胡惟庸一案,好多朝臣都被关进大牢,以致于朝中零零落落只剩小半人。
为了凑齐上朝的臣属,朱元璋命锦衣卫将“案犯”们暂时放出来,去掉身上的枷锁,换上崭新的官袍。
离远了看,一个个朱袍玉带,倒还人模狗样,可稍凑近些,便能瞧出这些人个个形容憔悴,满面伤淤。
当真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在诏狱中呆了那么久,此刻又被放出来,重回这令人怀念的奉天门广场,这些人心中,当真五味杂陈。
数日诏狱之苦,仿佛身处地狱,如今再回归这锦衣玉带,简直恍如隔世,若有选择,哪怕拿全部身家出来抵换,他们也绝不愿再回那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