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祭酒是想干什么?他是想掘我儒家根基吗?”
虽说之前,朱元璋也曾颁布拼音,简化汉字等打压儒家的手段,但那些手段见效太慢,尚不足以动摇儒学根基。
可眼下这六科,切切实实影响了国子学生员们对儒学的热情,而这些生员,要不了几年就会入朝当官的,其对儒学的影响,可比简化字等手段快多了。
“我儒家经过多少代人耕耘铺垫,才有如今这一家独大的局面,他限制搞出这什么六科,是想再现春秋战国时的百家争鸣吗?他这完全是在挑衅我儒家权威,与我儒家为敌吗?”
众学官恨得咬牙切齿,可碍于陆羽的祭酒身份,不敢直面斥驳,只好将这怨恨放在心里,压低声量小声抗议。
倒也有人互相递眼色,暗示大家抱起团来提出抗议。
可这一想法还没提出,便已胎死腹中。
毕竟陆羽这改革是恢复唐制,在明面上,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更何况,之前金文征案余波犹在,众人对陆羽多少还存着忌惮。
“唉,罢了罢了,只能容他胡闹了。”
“但愿……这改革莫再像那税改一般,最终被陛下采纳,推广全国。”
“若有那一日,我儒学怕当真要走向衰落了。”
……
借着秦淮河畔的春风,国子学改革的消息,很快传遍全京城。
不出意外地,这消息掀起了轩然大波。
与国子学学官相同,京城里的朝堂众臣,大部分都是儒家学子,他们靠儒学入朝为官,自然要维护它,因而对这改革很是不满。
能在大明官场混迹多年,这些京官们都是些老油子,自是轻易看出这次改革针对的是他们儒家。
然而提出改革的是陆羽,但陆羽的身份又犹为特殊,他可是朱天子的宠臣,由此可见,此番改革,未尝不是朱元璋在试探。
一时间,京城里暗云涌动。
“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皇城根上,一处古色古香的府邸门口,马车缓缓停下。
从车中走下来之人,一身文官袍服,面容文雅苍劲,正是浙东儒学之首宋濂。
宋濂与章溢、刘基、叶琛并称为“浙东四先生”,但如今章溢、叶琛已经去世,刘基自被朱元璋召回后,就一直以病重为由,大门不出,就剩下宋濂能够挑起浙东儒学的大任了。
宋濂自前阵子当上副编纂官,辅助李善长修纂华夏通史后,他几乎将自己埋在国史馆里,潜心修史,若非今日有要客临门,还特意传讯说“事态紧急”,他可舍不得离开国史馆。
此刻宋濂刚一下车,便有焦急等待的仆人迎了上来,朝府内偏厅方向指着道:“老爷,客人已在花厅等候多时了!”
随即宋濂立马赶往花厅,刚一跨进正门,便见得屋内一个苍劲老者站起身来,拱手问好:“景濂公,您可算是回来了!”
宋濂也拱手迎上去:“仲敏,你我乃是本家,何必如此客气!”
宋讷,字仲敏,按理说他是北方人,而宋濂是南方文坛之首,两人应该互相不对付才是,但实际却是不然。
宋濂虽然有些腐朽,但却不像其他南方士子那般看不起北方人,反而因为宋讷同为大儒,又是国子学祭酒,两人的关系并不差。
但平日二人职份不同,又都日理万机,倒甚少过府拜会,今日宋讷登门,还放话“事态紧急”,可想确实出了大事。
宋濂不敢耽搁,与宋讷把臂进入厅中落座,立刻问道:“仲敏此来,所为何事?”
宋讷先是一惊,旋又追问道:“景濂公竟不知出了何事?”
眼看宋濂一脸迷糊,宋讷忙又解释道:“这件事,如今已传遍全京,惹得满朝上下人心惶惶!”
“还请仲敏直言,老夫近日一直忙于修史,未曾留意朝中风声。”宋濂大惊。
宋讷这才叹了口气,悲切道:“前几日,陆羽在国子学提出改革之事……”随即他将陆羽的改革计划大略说出,重点是那六科。
说完这些话,宋讷已是咬牙切齿,须发乱颤,他激动地站起身来,郑重拱手道:“陆羽此举,是要亡我儒学传承啊!景濂公,你可得站出来主持局面啊!”
宋讷此人,要论为官清正,廉洁奉公,那自是没得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