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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屈膝蹲下伸手去够,指尖触碰到书签边缘时,他愣了愣。
那是一枚手工自制的书签,火红的五角槭压平后用小块的透明胶带固定在卡片上,右下角还写了一行小字,笔迹娟秀,内容是——愿小如平安顺遂,如意安康。
李如认得谢雯茜的笔迹,也认得这枚五角槭叶子,是那天他来疗养院探望,推着他妈散步的时候从地上捡来的落叶,他还嫌不好看,谢雯茜却很喜欢,说做书签用正好,她总是那么容易满足,却从来没有人尊重她的善良和让步。
李如攥着那枚书签,憋了许久的眼泪彻底决堤,从谢雯茜被蒙上白布退出病房那一刻起,一直到葬礼举行完毕,他始终撑着忍着,不允许自己出现一丝一毫的失控,哀恸的情绪逼到临界点,崩溃得才愈加难以收场。
他整个人跌坐在地,泪水噼里啪啦落下,打在书签上洇湿卡片,又被他手足无措地用袖子拂去,这一刻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谢雯茜走了,从今以后,天涯海角,人海茫茫,他再也没有妈妈了。
第51章“你同情他?”
黎子清电话打来的时候,李如刚收拾好情绪驱车从疗养院离开,对方知道今天是谢雯茜的葬礼,电话里听出他沙哑的嗓音,顿了顿才关切道:“你还好吗?”
李如猜测黎子清打过来肯定是有什么正事要说,跟李满国父子决裂后,他就紧锣密鼓地答复了季冰先前提过要帮忙的事,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也是李满国教给他的道理,那他就学以致用反过来去对付他老子,也算恰如其分。
大概也因为了解李如的性格,黎子清安慰了两句后就直接切入正题,话是正在国外出差抽不开身的季冰托他带到的,谢雯茜才刚走,秦月那边就已经按耐不住了,在二级市场的收购动作加大,连鸿泰董事局的列位股东都注意到了。但这事认真分析起来也奇怪,按照李满国的说法,如果鸿泰原本就是要留给李燚的,秦月大可以高枕无忧,却为什么又要做出如此孤注一掷的疯狂收购操作呢?
这也是黎子清疑虑的,“难道是秦月自己也想进入董事局,好给她儿子日后接手鸿泰上个双重保险?”
鸿泰董事局内部派系丛生明争暗斗,这一点李满国确实没夸张,也是很多家族企业转型股份制后的弊病,既然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位给小三的孩子,想来是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可再看秦月的反应,却又不像那么回事,仿佛两个人在事态发展的某些关键节点上并未达成一致。
但那些都不是李如所要操心的,他既然要斗,就要站在秦月和李满国的对立面去斗,甭管这俩人到底是谁在心怀鬼胎。
李如跟黎子清聊到中途,又进来一个电话,中控台屏幕上显示是虞杞川,本想先挂了等这边聊完再给对方回过去,转念一想今天是他母亲葬礼,虞杞川大概率是担心他才打过来,被自己贸然挂断,恐怕要着急。
于是匆匆跟黎子清结束了通话,转而接起虞杞川的,那边声音嘈杂,听得出还在学校,也许是刚下课正穿过教学楼走廊往办公室走。
“葬礼结束了?”
李如嗯了一声,就听他继续问:“你现在在哪儿,是一个人待着还是?”
“我下午去了趟疗养院,把我妈的东西收拾收拾。”
绵密雨水淋在前挡风玻璃上,被雨刷一下一下刮着,李如目视前方道路,眨了眨酸痛干涩的眼,失了魂般地说:“然后……不知道去哪儿,更不敢回家,刘阿姨辞职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声音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哽咽:“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我妈走之前虽然也有好一阵子不住家里,但我知道能去哪里找到她……我现在要去哪儿找她呢?”
虞杞川沉默了半晌,说:“你饿不饿?我去你家给你做饭吃吧。”
李如顿了顿,又破涕为笑:“干吗?你一个好好的人民教师,要变家庭煮夫了吗?”
虞杞川听他这样,跟着松口气,也笑:“你都说是家庭煮夫了,那我肯定得好好表现。”
李如用手背揩去眼角泪花,撇撇嘴道:“好啊,那你来,水平比不上我们家保姆的话,我不给钱的。”
虞杞川:“我今天没开车,你要不要顺道来接一下我?”
校门口传达室内的值班大爷透过玻璃窗瞅见虞杞川撑了把伞从人行侧门闲庭信步般走出,推了推老花镜把人叫住,调侃道:“哟,今天怎么连自行车都不骑了?又节能减排?”
虞杞川抬起伞檐冲他笑笑,说:“今天有人接。”
“谁?”
“我对象。”
老大爷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的模样,“不得了了,连虞老师都脱单了。”
虞杞川忍俊不禁:“您还知道脱单这词儿呢?”
老大爷少见多怪道:“活到老学到老,人是要不停进步的。”
远处缓缓驶来一辆兰博基尼,靠边停车打起双闪,虞杞川看过去,不由牵起唇角,对老大爷挥手道:“那您慢慢进步,我先走了。”
收起雨伞坐进副驾,李如手搭在方向盘上偏过脸来,不久前刚哭过的眼眶还红着,虞杞川看他一眼,直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抓过他的手放在掌心。
李如垂眸一看,是颗用金箔纸裹着的巧克力球。
“给我这个干吗?”他语气生硬地问。
“还能干吗?”虞杞川好笑道:“给你吃啊,挺甜的,我小外甥女特别爱吃。”
“你把我当小孩儿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