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思右想,干脆直说:“小阿离喜欢我孙儿鹤卿吗?”
温离不料国公称他小名,稍有意外也不疑迟,颔首道:“嗯,喜欢。”
“可愿……”一世悍将梅长仁竟然被嫁和娶二字给作难,他一时语塞。
温离见梅长仁神情,低眉笑说:“我愿嫁鹤卿。”
“好孩子!”梅长仁听言捋着花白的胡子,满意地哈哈笑道:“从此我梅家又多一名男丁。”
他孙儿和他言过,这孩子打小无亲无故,好不容易在武朝摸爬滚打谋得一官半职,又因案子受琉火挟持进了南晋,加官进爵皆成空梦,一路也是坎坷。
如今失忆不失为一件幸事,他就避开这孩子家人不提,免去诸多杂事,也能让孩子少为从前的事伤神,往后安心待在梅家,由他孙儿看护,一生顺遂安康。
“要挑个好日子。”梅长仁琢磨能不能年前完婚,既然两情相悦,必须尽快把婚事办妥,他这人就这样,性子急躁,不办妥整日惦记犹悬在心,就怕日子长生变故。
温离哪知这位德高望重的朔国公的想法,小有紧张地端坐,很乖地说:“听国公安排。”
乖巧的温离在梅长仁眼中,就是被他孙儿吃得死死的证明,他忽然发现,这孩子身上穿的大氅不就是前几日鹤卿穿过的?难怪远处瞧着觉得二人都眼熟。
“还叫国公,该改口了,小阿离名字还划在奴籍。”梅长仁慈爱地看了看温离,睨向一边的人说:“鹤卿你看看使什么法子去了。”
梅鹤卿给温离碟上放了块桃酥,“此事要阿离亲自与皇上谈,阿离是因武朝外臣的身份贬进奴籍,若要脱籍,阿离必须向皇上表明心志。”
表明心志是何意思,温离懂,他一旦脱离奴籍,就是武朝叛臣,遭人唾骂的罪名于他而言微不足道。
“阿离明白。”温离说:“我天生不是做奴的人,梅家人自然忠心景氏。”
“小阿离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梅鹤卿给他挑的“孙媳妇”还是令他称心合意的。
梅长仁并不介怀温离奴籍的身份,能划出去便划,划不出去亦无所谓,但是梅家不行。
梅家嫡二长孙娶男子为妻,在坊间传开是笑话,梅家不惧,若男子是敌国外臣,传开的就不似笑话般轻描淡写了,梅家势大,不能担通敌之罪,不能成他人刺刀,与景氏要保持君臣之礼,温离若入梅家,必定要将外臣身份洗涤干净,断小人口舌之诡。
大雪罩京的两日,温离其实就在思虑,他担心的不是他因此要迎来怎样的后果,而是担心朔国公的想法,梅家经历三代,盛衰皆过而不倒,并非得宠景氏,如果说崇光帝与梅长仁讲的是打拼天下的情义,那么到了韶光帝再用情义二字就没有了信服力,韶光帝看重的是梅家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魄。
而温离,勘破了淳光帝勘不破的权臣迷雾,梅家的忠,只忠于景氏,非南晋也。
然而,梅家逐渐的势大,于景氏,无论多么忠诚,都会败在猜忌。
温离要使梅家真正接纳他,此举必行,他明了梅长仁的想法,方才的紧张荡然消失,泰然道:“祖父称赞,阿离嫁给鹤卿,二人便是同体一心,荣辱与共,不求能在庙堂帮衬,但决计不做危及夫君,危及夫家之事。”
梅鹤卿为他通透的人儿手剥蜜橘。
梅长仁深邃的眼眸里露出分欣赏,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他严眉肃目道:“你纵然是以嫁名进我梅家,可老头子不会待你如兮儿那般,你能有此觉悟我心甚慰,无论你曾经是何人,入我梅家便是梅家郎,我梅长仁的孙儿,鹤卿的屋里人,往后言行关乎梅家,务必谨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