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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莽!你这般做就是陷自己于险境,你已入朝为官,遭了景氏忌惮,以后须得步步小心谨慎,莫要被小人撺掇,动摇君臣之心。”梅长仁稳中求胜是他历来的行事作风,对于梅鹤卿的兵行险招,他还是略有不赞同,这小子怕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才会不同他事先商量,自己背着就把事给办了。
“你自小懂事,与人生分,从不喊梅英爹爹,也不唤我祖父,但行事处处都与我商量,唯独你此番行径莽撞,是要求皇上什么?该不会是瞧上哪位公主?”梅长仁浑黄的眼睛睨向梅鹤卿,饶有兴趣地试探自己的孙儿。
“那倒没有。”梅鹤卿正襟危坐,神色淡淡地说。
梅长仁还算是了解他孙儿的,打小规矩,性子沉稳,遇事云淡风轻,大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不用刻意去教导他些什么,无师自通,天纵奇才,可比季家那小子厉害的多,国子监都省了,他孙儿若说没有那必定是没有的事,不过,提都提起了。
“你今年二十有五,换作普通人家,二十及冠便娶妻了,再不济你大哥常年在外领兵,二十有三也娶了你大嫂,你怎还不着急呢?你可别做些什么奇怪的事吓我这老头子,庙里头香火不好,都是苦日子。”梅长仁用他树皮似的手粗糙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仿若受了刺激,故作激动地道。
梅鹤卿侧眸看着这惺惺作态的老头,“不急,等案子结了再谈。”
孤华惬意地抛起葡萄用嘴接住吃,忽地一只手探过来要抢他怀里的那一大串子,漆黑的扳指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他护食地抬肘挡到,那手反应迅速地收回去。
孤华抱住盘子,弯腰压在身下,不留一点儿可乘的缝隙,侧过脸盯着那黑靴,气愤地说:“莲净,你休要抢我吃食!”
莲净双肩一字单手叉腰,居高临下戏谑道:“莲净孤华,有福同享,好小子你居然独食?”
“太老爷给的,你要吃自个去食房找。”孤华嗷叫地,像个护食的狼崽子。
莲净蹲下身,同孤华一样歪着头,耳廓的梵文异常醒目,他笑起来邪气,“不给我就把你掰开。”
孤华暗叫大事不妙,囔道:“你别仗着自己力气大就随便欺负我啊,我跟你说……”
莲净还不等孤华把话说完,站起来走到孤华身后,抓住大腿一把就将整个人拎起来,孤华当即语塞片刻,大呼道:“救命啊,二爷,莲净欺负人啊!”
梅鹤卿头顶的屋檐传来孤华的呼救声,瓦片踩得“哐哐”地响,梅长仁吼道:“都给老头子小声点,谈着你们主子的终身大事呢,不懂事!”
屋檐立即便安静了。
梅长仁没想明白他孙儿话里的意思,当是推脱之词,问:“怎么能不急?别人在给庶子挑名了,你还在给自己挑媳妇,难不成你一直不娶真是因为街上传的,季家那丫头?”
梅鹤卿凤眸里的光飘移去了别处,端起茶盏抿了口清茶。
梅长仁好似发现了什么端倪,他孙儿从前没露过心虚的表现,他思忖半晌,才道:“行!既是我孙儿喜欢,京四家的又何妨,做祖父的定当全力以赴,挑个良辰吉日上门提亲去!”
梅鹤卿挨茶水轻呛,茶面晃出了水滴,放下茶盏道:“我有心上人,非季家女。”
“不是季家女啊。”梅长仁瘪嘴一撇,怪道:“有心上人也不说,哪家姑娘,可是两情相悦,若是那得早早提亲,莫叫人等久了。”
“等黑金案过去,我便带他回家见您。”梅鹤卿用帕子抹掉水渍,又放回原处,起身整理衣褶。
梅长仁见他孙儿疑似有逃跑之嫌,赶紧追问:“哪家的姑娘啊,总得先把亲事定下,贸然带回家有损姑娘清誉……”
梅长仁话还没说完,一黑影从屋檐上摔了下来,哀嚎打断了梅长仁的话,孤华屁股着地疼死,慌张地起身就见祖父狠狠瞪着他,他忙说:“太老爷,我错了我错了我消失我消失。”
说完动作极快地又跳上屋檐,他正跟莲净趴房顶偷听,结果遂不及防遭这家伙暗算,一巴掌给他抡了下来!
梅长仁在这一瞬后回过头,看见梅鹤卿走出了苑子,懊恼道:“又给这小子溜了。”
他蓦然起身走出檐下,想着教训教训檐上的两个狼崽子,热风扫过卷起枯落的黄叶,房檐空空如也,苑子里仅剩他一人。
【作者有话说】
老干部祖父:老男人还不娶妻,哎哟,瞧见白发没,给你愁的哟。
腹黑二哥:我有心上人……看!有狼崽子掉下来了!(逃之夭夭)
第30章南晋京城(九)
京城西南角的一处院子,仆人洒水打扫,簸箕里的落叶混杂灰烬,管家操起锸把烧黑的泥土翻松再填好,又唤人重新种了些花草上去,季伯文烧了手里的纸条,面色不虞。
仆人进偏厅禀道:“老爷,金国公来了。”
季伯文点头,挥手让仆人退下,他整理衣袍搓了搓指腹上的黑点,将它搓淡搓没,迎出门正见金铭神情慌张地疾步,急得是两鬓流汗。
季伯文作揖道:“金叔。”
金铭进宅时便闻见一股烟熏味,此时正好日落京城炊烟袅袅,他当是生火烧饭没太在意,他扶住行礼的季伯文,一同进了偏厅,他袖子擦着汗,连帕子都不用了,慌道:“大事不好了,三司会审不晓得怎么回事,把长水三城的事都审出来了,不出几个时辰皇宫里就得来人了。”
季伯文脚没站住,退后半步跌坐太师椅,事情来的突然,“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