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妃叹气:“罢了,放在启祥宫里头罢。”柳美人收敛笑意,茫然无助地望向远处,已然看不见婉容华的身影了,她稚嫩的脸上挂上了一份不相宜的忧愁,然则不过转瞬之间,湮灭不见,谁也没有察觉。
春风贺喜无言语,排比花枝满杏园。
徽予这日得空,于是邀韫姜一同去赏花阅景。二人缓缓踱步漫游,奴才都远远随在身后,空开三四步之远。
徽予拉着韫姜纤细微凉的玉手,踏着宛然阡陌似的小径,低头说着趣味轶事。春风送暖,拂落霏霏霜雪似的一地杏花瓣儿,有一两瓣飘落在韫姜的发髻上,乌丝如墨,与杏花相映成辉。
徽予温柔地替她捻去,韫姜轻声柔婉地笑,低头含羞,花惭莺妒。
“予郎许久未同姜儿这般闲话漫步了。”韫姜截住一朵飘落的杏花,捏在手指尖把玩,花汁沾染指尖,雅清幽淡。
“这可是委屈朕了,虽未日日相陪,却是时时挂念,可谓无限思量。”徽予怡然微笑,眉目柔情,郎朗星辰一般,灼灼生辉,缱绻情长。
韫姜转脸不睬,却止不住笑开了。二人走了三两步,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低语的柔声,韫姜止了步,退到杏花树后,徽予笑着负手身后,站到韫姜身旁,小声道:“你们闲来无事,可都是这般听墙角根子的?”
“臣妾可不是听墙角,是怕有人截了予郎去。”韫姜眨眨眼,难得这般打趣,实在是烂漫俏丽。
徽予低头吻她散着幽淡兰香的青丝,眉开眼笑:“罢了罢了,等她们走了就是了,朕也不端着架子,非要叫人来请了安才走。”
韫姜寻声望去,簇簇团团的杏花隐了大半的人的身影,她定睛远眺,看清了是瑃小仪和玲良人。声音略可闻,然不能分辨言辞。她仔细听辨,声音却垂垂明朗起来。
玲良人踱步:“我却不懂这有何美妙之处。落花无情,终究碾成尘土化为灰烬,多少没意思。”
瑃小仪道:“我是喜欢的……我遥遥初见他那日也是云蒸霞蔚的杏花漫天,他自然不记得我,可我永世难忘。”
玲良人笑:“所幸你入宫作了宫嫔,也全了你的心意。起初你同我闺房秘语,倾诉对皇上的爱慕,我还为你挂心,毕竟元年时你长姐入宫选秀,可惜你差了一岁,失之交臂。皇上勤政为民,并不溺于后宫之事,没有谨遵三年一选之制,你是哭了一场的。万幸是今年重开大—选,不仅全你思慕之情,我也得以入宫,再续你我金兰情谊。”
“是。元年皇上登基为帝,往寒山寺为国祈福,我在寺内杏花苑,在乌泱泱人群中得见圣颜,一见倾心。如今说来,恍如隔世,当日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好在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瑃小仪含羞的粉面如云端的晚霞,蔚蔚烈烈,十分俏丽。
徽予站在韫姜身后,也听到了这番情谊绵绵之语。盈盈一点芳心,占多少春光,问卿知否?徽予垂眸,女儿柔情,难免有些动容。
韫姜凤眸微动,见荀、韩二人渐渐走远了,韫姜转而笑道:“真是赶巧了,姜儿同予郎来杏花园,恰巧遇上瑃小仪倾诉衷肠呢。”她的话略带上一丝戏谑,转而往反向走去,徽予跟上,拉住她的手说:“朕没往心里去,你可别生醋意,跟朕置气。”
“姜儿可并非是小肚鸡肠难以容人之辈。”韫姜笑着,心中五味杂陈,能有人真心钦慕皇上自然是好事,只所谓人以群分,玲良人果决且深有城府,瑃小仪说不定也是如此。
她脚步慢下来,有一步没一步走着,淡淡说:“予郎不必担心瑃小仪生这相思病,会害了纤弱之躯,姜儿偶然得知,璟良人是懂医理的,她们姊妹情好,璟良人自然会相助调理呢。”
徽予眉心一动,脸色如常,心思却动了千百回,相对默默少顷,徽予重焕笑意:“数你牙尖嘴利敢来排揎朕、挖苦朕。”
韫姜挽住徽予的手臂,衣袖摩挲,悉率有声,她软谈丽语,嫣嫣然道:“予郎这是赖姜儿了,是嫌姜儿气量促狭,搬弄是非,姜儿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你再犟嘴,朕即刻转去寻?诗,也好宽慰她之前的苦涩。”徽予轻轻推一把她的额,韫姜臻首玉颈,宛如珍宝,徽予不敢重手,仿佛一触即碎,生怕弄疼她。
韫姜也怄气,撒开手就走:“去便去,予郎是九五之尊的天之骄子,姜儿何能阻拦?予郎走了,臣妾就请清欢来共话闲情就是了。”
徽予好气又好笑,又追上去哄她,说:“算是朕错了,难得空闲了,只想陪你。母后要朕雨露均沾,那只好白日里多伴着你些。”
雨露均沾,韫姜怔了怔,回头一望,软下来,道:“瑃小仪一片真心,予郎也别轻易负了。多少人看重荣华富贵、金玉满堂,若能实心恋慕予郎、伏贴伺候予郎,于姜儿而言也可安心。”徽予喟叹:“听你说这些话,朕总是锥心的。”
韫姜怏怏,徽予牵着她手一同往杏花园的临江仙十字亭去休息,韫姜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暖意,丝丝扣扣入心,她靠近徽予,忘却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