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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隐患(中)

黎至清接过穆谦递过来的东西,一看竟然是一个折成三角状的黄表纸,“这是何物?”

穆谦语气凉飕飕的,“容成业说这是他师父的师父给留他师父的护身符,他师父知道他八字轻,离京前又留给他,能护他周全。他说看了你的八字,第二个大运虽无性命之忧,但是日子并不好过,托本王先拿给你,等祯盈二十四年寅月过了,让你再还给他。”

一听这符竟然是容成业师门传承下来的,黎至清觉得不妥,把东西塞回穆谦手里,“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好收,赶明儿替我还给他。”

“你怎么好收”这句,若是穆谦只是作为一个帮忙带东西的中间人,是没有立场说这话的,显然黎至清无形中早已将他自己与穆谦看做一体,穆谦是有权利替他拒绝的。

想到此处,穆谦暗恨自己蠢,若非黎至清生病说漏了嘴,他这份情谊,自己还不知何时才能窥得。

“其实本来不想收的,别人送你东西,本王可醋着呢!”穆谦说着起身,又在袍子里翻了半晌,取出一个系着红绳的小布袋,又回到榻上躺好,“只不过听他说你那个叫墓库的大运恐怕难过得紧,本王这才替你收下。他既然一番好意,你就留着吧,再说人家也没说给你,回头要还的。”

“他师父既然留给他,说明于他而言更重要。更何况我素来不信命理之说,怕是于我也无甚用处。”黎至清自觉与容成业不过一面之缘,实在不好收这份大礼。

穆谦一想到自己无故穿书而来,对这些超自然现象不免多了几分敬畏之心,他把符塞进了小布袋里,转身把红绳系在了黎至清脖子上,哄道:

“阿豫,你不信,本王信,他说得吓人,本王听了骇得慌。你就留下吧,就当安本王的心,好不好?”

穆谦的话尽显担忧,黎至清一时语塞,只得由着他,“那我改日要好好谢谢他,我与他不过因着贡品失窃案才有了一面之缘,这份心意着实贵重了些,得好好想想回个什么礼。”

穆谦不以为意,“那小子倒是比其他世家子弟可爱些,但凡遇到上过战场的,不论对方身份高低,他都恨不得跟人家称兄道弟,对你怕是一样的。至于回礼,你不用费这份心,他是襄国公府的嫡子,更是今上的心头肉,逢年过节宫里的赏赐,他可是跟太子一档的,比起本王和秦王的都好,他什么好东西没有。”

容成业出身再高贵,也不过是个世家公子,黎至清没想到他的恩宠竟然能越过穆谦去,有些难以置信道:

“京畿世家林立,像容氏这样的顶级世家,还有林氏、肖氏和谢氏等,其中世家公子里也不乏肖若素这样的奇才,怎的今上待他这般不同?”

穆谦把人往怀里拥了拥,将一桩旧事娓娓道来,“说起来容成业虽然身份贵重,但他小时候日子却过得一般,他娘亲长华长公主乃是襄国公的继室,襄国公与原配夫人伉俪情深,奈何天妒红颜,那位夫人在生二女儿时难产而亡,襄国公伤心欲绝,后来奉皇命续弦,与继室感情并不深,后来容成业出生,襄国公对容成业也淡淡的,自打出生到他出事,襄国公连抱都没抱过他。”

“然后呢?”黎至清没想到容成业出身虽高,但童年并不幸福。

“长华长公主出身不高,与今上关系也一般,本来容成业根本不入今上的眼。而且他不得父宠,自幼胆小怯懦,随着长公主入宫请安,谁抱他他怕得啼哭不止,可今上抱他时,他却咯咯笑起来。今上喜怒无形天威难测,咱们哥几个,小时候都怕他,哪敢放肆,唯独容成业敢抱着今上的脖子不撒手,惹得今上龙颜大悦,直言此子与他有缘。自那以后,容成业得了今上的青眼,入宫的机会多了起来。”

这个故事并无波澜,黎至清的药里有安神助眠的成分,说话间已经有点困意,“难怪。”

穆谦见人困得眼皮打架,失笑道:“若仅是如此,倒也不至于这般圣宠优渥。容成业是救过今上的命的。”

这一句听完,黎至清来了精神,“还有这样的事?”

穆谦继续将陈年旧事娓娓道来,“他六七岁时,因缘际会下遇到了个云游的道士,拜了师学了四柱和六爻之术。他跟今上亲近,学成了就先给今上测,却卜出来一支大凶卦,恰逢今上封禅启程在即,他死死拽着今上不让走,襄国公都发火了,他也不肯退让。今上那时候是真宠他,见他哭闹得撕心裂肺,只得临时改了主意,让齐王代行天威,没想到齐王在路上遇刺身亡。今上这才知道,是容成业救了他一命。可容成业也因此遭了灾,事涉天子命数,干系到大成国运,这支卦的灾应在他身上极重,生了一场重病,人差点没了。最后整个太医院想尽办法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自那以后,容成业便成了今上的心头肉,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知道他卜卦有灾,下旨再不许他起卦。”

黎至清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桩往事,唏嘘起来,“容成业也算因祸得福,若非襄国公冷待,他也不至于对今上生出孺慕之情,以至于拼着应国运之劫也要救下今上。”

穆谦却不以为然,“话虽如此说,但瞧着襄国公也并非冷酷无情之人,当年容成业因着救今上病重垂危,襄国公拜遍京畿道观,发愿以今后仕途换幺儿一命。当年他已官至参知政事,彼时郁相式微,林相和肖相还不成气候,襄国公若在朝可谓前途无限。后来容成业被救过来,他便真的挂印而去。今上三次召他回朝,他都怕坏了誓言再害了容成业性命,推辞不受,也算是一个好父亲,不过是面冷心热罢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黎至清感慨一句,又往穆谦身边靠了靠,不为别的,穆谦身体跟个暖炉一般,他发热畏寒,无意识地喜欢往暖的地方凑。

感受到怀里人的动作,穆谦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你也无需替容成业担忧,自襄国公辞官,他渐渐知道了他爹的爱重之心,加之今上多番劝和,如今他在襄国公面前,虽不似在今上面前随意,比之从前也亲近了不少。”

穆谦的怀抱太过舒服,黎至清又开始犯困了,有一搭没一搭与穆谦聊着,“话虽如此,礼还是要回的,他虽不缺,但咱们礼数要周全。”

穆谦也累得紧,随口应着,“那成,咱们从北境带回来的胡旗马,就是上次在瓮城里缴获的那些,赶明儿本王给你挑一匹好的,你送给他,保准叫这小子乐开了花。”

“唔……”

两人相拥而眠,穆谦自打明白自己的心意,从未睡得如此满足过,而黎至清在外漂泊许久,这是自黎徼去后,第一次感受到安心和归属感。

黎至清睡了一天一夜,等到日落时分,人已经醒了,而旁边的穆谦还在睡着,他已经连着熬了两个通宵,此刻呼吸平静且绵长,让人不忍心打扰。尚在睡梦中的人下巴上已经有些青色的胡茬,眼下还有两抹乌青,黎至清瞧着身侧之人安静的睡颜,有些心疼,忍不住拿手抚上了穆谦的脸颊。

穆谦翻个身,连眼皮都没睁,把脸上的手捉住,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本王知道自己帅得很。”

“吵醒你了?”黎至清没想到他竟然醒了,有些后悔扰了他。

穆谦缓了半晌,才把眼睛睁开,把手覆到了黎至清额头上试温度,须臾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心满意足道: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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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累,就再睡一会儿。”黎至清见他还挂念着自己的身体,有些窝心,“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穆谦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子,“不睡了,再睡岂不是又让你逃了一顿药,本王答应过智慧道长,得盯好你!”

为着不吃那苦药,黎至清中午的确是耍了小性子,可这会儿纯属心疼穆谦,完全没有偷奸耍滑的意思,被穆谦一挤兑,登时就不乐意了,扬声道:

“银粟,药呢,端进来,黎某现在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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