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岛津贵久忙着四处征战的时候,南九州萨摩、大隅、日向三国的国人领主们纷纷前往京都开展政治活动,趁着皇室、朝廷花销越来越大,且有些入不敷出之际,趁机跑官要官,大肆抄底,获得了在以前凭他们的家格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官位。
除去已经失领的本田董亲、本田亲兼父子二人曾获任从五位上纪伊守、左京大夫等职之外,出身于藤原南家为宪流,且雄踞北日向半国之地的大名伊东义祐获任大膳大夫,之后更是一路升至从三位,是整个九州九国都屈指可数的高位位阶;北大隅大口城城主菱刈重州获任从五位下相模守,肥后人吉城城主相良长唯获任正五位下宫内大辅,就连偏处一隅的种子岛时尧,也先后历任从六位上左近将监、正六位上弹正忠等职。
要是其他人获任的官职都还说得过去,唯独这个菱刈重州所获任的“相模守”一职,是岛津相州家历代家督自称的官途名,就连当年岛津忠良也一度自称过“相模守”的官途名。
可现如今,菱刈重州的“相模守”是获得了朝廷方面的认可,那是官方正版,岛津忠良的“相模守”反而成了冒牌货,真的是啪啪打脸。岛津贵久怎么能忍得了?
本来,在岛津氏御一家的眼里,伊东、菱刈之流的大名、国人领主们都是些粗鄙俗陋、不学无术、头脑简单的“田舍领主”,没想到现在他们都跑到京都和当朝公卿大臣们吟诗作赋、谈笑风生,一个个紫袍玉带、名列殿上,而无官无位的岛津家当主倒反显得像个落后于时尚的土包子。
岛津贵久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此时正是他致力于提升政治威信的时期,必须扭转“官途”上的落后于人。
不过,由于岛津家的历史太乱太复杂,求取官位的事情并没有岛津贵久想象的那么容易。
天文二十年,岛津贵久派出生别府城城主桦山善久前往京都。
桦山善久的这次出差,有两项重大任务:
第一、制作大隅正八幡宫的“御神体”(神像);
第二、为主君岛津贵久谋求官职。
正八幡宫供奉的主神是应神天皇和神功皇后,其神像为三组六体男女神像。
正八幡宫的神像在“三州大乱”时毁于战火,在平定大隅之后,岛津贵久及其母亲曾发誓立愿,要为正八幡宫重造神像。
桦山善久一到京都就立即找到了精通雕刻的康运和尚,请求他为正八幡宫制作御神体。
因为正八幡宫的御神体是天皇和皇后,其制作活动自然是惊动了朝廷方面。
根据后奈良天皇的强烈要求之下,制作活动只能在禁里之中进行,且需要受到朝廷的全程监督。
在制作完成御神体后,后奈良天皇又颁下达纶旨给岛津家,由桦山善久代接,要求将御神体送至禁里御所进行“上览”,后奈良天皇在瞻览御神体的同时,还进行了“天下御祈祷”仪式,祈求尽早结束战乱,恢复泰平之世。
岛津家的此次御神体制作和呈送上览的活动,其实都是桦山善久在运筹帷幄进行策划,其目的主要有三个:
一、由岛津家主持大隅正八幡宫的重建活动,强化岛津家作为大隅国守护的权力和地位;
二、伊东义佑于天文十九年在日向国佐土原兴建大佛堂,建造了一座卢舍那三尊像,岛津家重建大隅正八幡宫并制作御神体,明显有与伊东家对抗之意;
三、通过御神体制作、上览等重要活动,桦山善久频繁与朝廷公卿大臣接触,可逐渐消除此前本田董亲等与岛津家敌对国人领主们的影响,建立岛津家与朝廷之间直接联系的渠道。
但是,桦山善久在京都期间为岛津贵久谋取官位的行动依旧不顺利。
尽管桦山善久于天文二十年九月十四日,参加了一次有前权大纳言飞鸟井雅纲、权大纳言四辻季远、内大臣近卫晴嗣、连歌师里村绍巴等人的连歌会。其目的自然是请求近卫晴嗣、四辻季远、飞鸟井雅纲等人将岛津贵久的意图代为上奏朝廷。
但是,在朝廷中最有发言权、且与岛津家极有渊源的关白近卫稙家并未出席这次连歌会。
因为近卫稙家此前支持足利义晴、足利义辉父子二人,与三好长庆产生对立,在足利义晴、足利义辉多次逃往近江避难时,近卫稙家也是紧随其后,离京前往近江。
而后,近卫稙家在足利义辉与三好长庆达成和睦后虽然也返回了京都,但从此开始深居简出,甚至连上朝次数也急剧减少。
所以桦山善久此次来京,并没有与近卫稙家顺利会面。
而近卫晴嗣、四辻季远、飞鸟井雅纲等人一方面是谨小慎微,不敢擅自以朝廷名器授人;另一方面是他们与岛津贵久并无太大的瓜葛,为岛津贵久谋求官位之事只能暂时搁置。
虽然桦山善久为岛津贵久求官未成,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通过与近卫晴嗣、四辻季远、飞鸟井雅纲等人多次的沟通,桦山善久了解到朝廷对给岛津贵久封官的一点顾虑。
那就是,岛津氏本宗家世袭的修理大夫一职,此前已授予奥州家(即当时岛津家的本宗家)的岛津胜久,如果要将修理大夫授予岛津贵久,则应先由岛津胜久辞去该职(因岛津胜久并无过失,朝廷没有理由免去他的官职)。
而岛津胜久此时正身在丰后境内,在大友义镇的庇护之下,形同退隐。但他拒绝与曾经的养子岛津贵久合作,完全不肯让出修理大夫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