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湛朝他躬腰作揖,垂下眼:“都察院还有公务,便不多陪殿下了。”
宋兰亭摆摆手:“请便。”
于是他起身往外头走,已经一脚跨出了大理寺的门槛儿,见陆温仍立于宋兰亭旁侧,丝毫未动,蹙了蹙眉头,偏过头,用余光看她,冷声道:
“还杵着不走,是等着本官用八抬大轿来抬你么?”
陆温连忙看向宋兰亭,见宋兰亭点了头,这才松了口气,跟上谢行湛的步子,一道走了。
杨玄泠在后头,看着二人双双离去的背影,瓮声瓮气:“啧,要是陆家还没倒,陆姑娘也到了许婚的年纪了。”
宋兰亭颇为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本欲忍忍,半晌还是没忍住:“你今年二十有四,大人家整七岁,人家如花似玉的年纪,还许了婚,你惦念哪门子功夫?”
语气亲近揶揄,全然不似刚才外人在时那般居高临下,不怒自威。
也是,杨玄泠乃皇后外侄,而宋兰亭自幼由皇后抚养长大,一同在内书堂进学,御花园里一起撇花枝儿,雪地里一起打滚儿。
只是如今都大了,碍于君臣有别,又都知道当今陛下是个疑虑深的主儿,自动断了交际。
在外人来看,是一点交往也没的。
杨玄泠连连叹道:“刚才那遭旖旎风情,真真是叫我看的如痴如狂,如此绝色,殿下舍得?”
宋兰亭斜斜白了他一眼:“美人皮下,不知道藏了多少阴谋算计,本王消受不起。”
谢行湛今日没当值,来大理寺穿的是一身素白的常服,发冠也未束起,只是浅浅扎了个马尾垂在脑后,额发碎碎,随风拂动,很有一番少年人独有的疏懒清简。
若叫百姓看了,只以为是哪家的儒生。
全然难辨是南凉如今那位声威赫赫,严正端肃得像一尊佛的左都御史。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撞到了一堵墙,坚硬宽阔,她抬眸,是谢行湛忽然停了脚步,她撞到的是他的背。
他转过头,睥睨着她,嘴里噙着一丝凉凉的笑:
“怎么,我招你作鼹人,保你不必玉颈横陈,受辱于人,你却如此阳奉阴违?看不见传信的雪鸮?”
冷风簌簌,吹拂着他的额发,眸底凛冽得像冬日里的寒冰。
陆温知道这是找她算账来了。
陆温立即垂下眼睑,半侧了侧头,露出清丽绝俗的半张侧脸,语气带出几分委屈:
“说是进了夜宴司,可我连夜宴司的官邸在哪,都有些什么人,阁中姐妹又有谁是鼹人,半点未知……”
她知道自己的侧脸的角度最好看,又清婉又柔和,将自己那攻击性十足,辨识度十足的明艳冲淡了几分。
这样的表情,她练习过无数次,也深知此时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最易牵动男儿心肠,惹人情动。
“又怎么知道那只鸟是用来给我传信的!”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羽睫轻颤,眸光碎碎。
他垂眸,叫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平平淡淡的,却露出几分关怀:“郑元松可有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