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宫婢立即将盛飞鸾护在身后,却见陆温不知为何,身子飘忽,突然一个踉跄,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她双眸紧闭,面色如覆雪般苍白憔悴,唇间更是溢出殷红鲜血。
诚然是一副旧伤未愈,又挨了打,重症复发之态。
侍卫见状,一时进退难言。
这位值守的禁军头领,名唤周亦,三十而立,不是那年纪轻轻,行事冲动的毛头小子,到底是比旁人多了几分察言观色。
这位尚宫局的典记,是叫陛下特许接进宫的,若是这上值的第一日,就死在了秦南宫。
郡主倒是无碍,只怕陛下降罪,苦的还是他们这些值守的禁军。
何况,前些日子,禁军统领裴琉,因踩坏了三殿下的鸟雀,就落了个暴食而亡,不过一卷凉席,草草将人卷了埋了。
陛下竟也不置一词,不作一罚。
他约莫记得,太子殿下早已离郡去守皇陵了吧?
其中皇家秘辛,他虽是半点不知,却知道太子殿下这一走,朝中如今以三殿下马首是瞻,可谓荣宠极盛,一手遮天。
而这位陆典记,就是三殿下在烟花风流之所的红粉知己吧?
一介倡优伶人,竟得陛下特许脱籍入宫,莫说是西屏郡,就是这全天下,也是独一份的恩宠吧?
他思来想去,只觉得谁都得罪不得,只一惊一乍的说:
“世子妃,您下手颇重,这女子,好像已经……”
那盛飞鸾一怔,犹记得是慌乱之中,确是打了她一巴掌,稍一思忖,连忙去探她的鼻息,轻若游丝,不过微缕。
那陆衍一听,连忙两膝相抵,双肘借力,前行爬行,下了榻来,紧紧抱着陆温,失声痛哭:
“阿云,阿云。”
盛飞鸾心下也是一惊,犹记得三哥哥为了这破落娼户,还惩治了自己的庶妹,才叫她沦落娼地,幽魂早去。
若是放了,自己挨了打,难不成就这般算了?
可若是不放,来日三哥哥问起,少不得要背个凶悍跋扈之名。
一时间,是放是惩,骑虎难下。
又瞥见她雪腻面容上,赫然也是一道深红掌印,便知是自己气急了,下手没个轻重,这才将人一耳光打成了这样。
她唤来宫人:“将她带去华安殿。”
跪在地上啜泣不止的那人,却慢慢仰起那张清俊绝伦不可方物的脸,凄凄哀伤一掠而过。
只是眉间低蹙,又作一副初见生人,懵懂痴傻的,却怒火高涨的模样。
“不准带阿云走!那是我的阿云!”
若叫盛飞鸾带走了陆温,新仇旧恨,阿云岂有命在?
盛飞鸾叫他一吼,虽有些恼怒,却只是嚅嗫一阵,终于咬了咬牙,问他: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陆衍愤愤一啐:“坏女人!还不走!”
她按耐不住,誓要问出个东西来,她屏退诸人,低声又问:
“陆衍,十九年初冬,吴大人的丧礼后,送到盛府的二十余仕女图,是不是你画的?”
彼时有人为她送来一副画像,线条清简隽美,墨痕清雅幽绕,一横一折,一撇一捺,满透着刻骨的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