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刑场之后,陆家满门,尸身被刑场的小吏随意丢弃在了城外的乱坟冢。
雨势如瀑,惊雷划破夜空。
她用她嶙峋的背,纤弱的双手。
将陆家六十余尸首,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尽数背回了那座孤冷的破庙,免于被雨水泡的发胀。
夜雨衣衫湿,汗雨鬓发透。
她亲自收敛的尸身,如何不知那一行人中,唯独少了兄长陆衍。
她想,她的兄长才思敏捷,可谓当世无双,怎么会死于一场莫须有的诬陷,怎会心甘情愿的亲笔写下认罪书?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横在颈前的匕首,唇角扯出一道涩然笑意,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陆家,并未通敌。”
徐颜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言语嘲弄:“口说无凭,便想替陆家脱罪?”
料峭的风儿低拂而来,一口寒气沁入肺腑,她低着头,闷闷咳嗽了几声,好半晌,才缓缓道:
“君子孝悌大于己身,我兄不过为父承罪。”
“而我父,虽非他之过,为将领者,却深觉五万南凉将士之性命为他所误,不过自疚、自毁罢了!”
徐颜昭默了半响,素手轻抬。
檐瓦下隐藏的黑衣武者跳下来,冰冷的银白绳索套住她的脖颈与双手,顷刻间,绳索缩紧,四面八方铺开而来,泛出凛冽杀意。
她双目泛红,额头青筋凸起,面色因几欲窒息而涨得深红,她不停的挣扎着,汗液濡湿了鬓发,又顺着脖颈流淌而下,她浑身颤栗,从喉头硬硬挤出几个字:“胡……广平。”
她果然神色一顿,又抬了抬手,黑衣武者停于原地,松了绳索。
新鲜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急促的呼吸着,大口喘着气,感受着因死而复生而逐渐回升的体温。
徐颜昭冷寒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些动容:“你为何会识得胡广平?”
陆温按着胸口不停咳嗽,喉骨间像是从中被割开一般疼入肺腑:“胡广平,是天爻谷一案的哨兵。”
“自古两地传密,依靠不过为二,一为哨探,二是亲信,二者互不相识。”
“哨探若未将密信送达,还有身边亲信,亲信若未送达,还有前头的暗哨。”
“父亲连下了十二道密令交予亲卫,而每一道密令都遭人所截,信中内容早已被替换。”
“可正是因这十二道密令,都由我陆家亲卫去送,声势浩荡,那真正的祸国之贼,才独独漏了胡广平的踪迹。”
“殊不知……”
陆温抬眸,心头悲凉:
“我父亲,统共发出去的,还有第十三封信,而送信之人,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哨探!”
徐颜昭急道:“那胡广平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