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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么说?”
“是你说,我那时候像楚荇。”江喻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但我想帮你。”
“这就够了,知道你还这么在乎我,我就很高兴了。”
在经过一座孤坟时,裘子兰下意识地擦去上面的雪,上面的雪掉落时,下面的雪也扑落落地跟着掉了,露出一个名字。她愣了一下,黄家珍三个字以如此突然的方式闯入眼帘,令她猝不及防。她又确认了好几次,这是老裘不肯承认的妻子,所以只刻了“裘子来之母黄家珍”,使她们以另一种方式团聚。
她蹲在墓碑前,呆呆地看着她的照片,因为她时常偷看她的旧照而无比熟悉,又因为十几年的分离而如此陌生。
她想告诉她,自己替她报仇了,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想跟她叙叙旧,却又不知道她爱听什么。于是只剩下无言的沉默,变成茫然、懊悔、遗憾。
江喻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他还是没接,也一眼没看,但他此刻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逃亡,应该关机,拆掉电话卡甚至扔掉手机。他拿出手机的一瞬间,陆悬的名字猛地撞入视野,使他的心在寒风中重重地抖了一下。
锁屏上挂着最新的信息,也是陆悬发的:你在哪?
紧接着小胖的信息顶上来:陆悬他疯了!他报警了!千万别回他消息,他就是个叛徒!
江喻把屏幕按熄,心中五味杂陈,再看看小兰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狠心就彻底关机,随后把小兰的手机也关了。
手机的电筒没了,四周黑黢黢的,他们摸黑擦干净墓碑上的积雪,又把周围的枯草简单清理了。裘子兰说:“我不知道该去哪,不介意的话陪我在这儿多待会儿吧。”
于是两人靠在墓碑前并排坐下,一齐望着天际银河。
江喻没有欣赏风景,他一路上都在思考接下来怎么走,包括需要取钱,去一个远离汀州的城市,弄两张身份证,至少得隐姓埋名一段时间。
“说起来,要不是今天看见裘子来这三个字,我都快忘记我的本名了。”小兰说:“小时候经常因为这个名字被欺负,是你说‘兰’这个字好,以后就叫我小兰,谁还敢笑话我,你就打谁,然后班里一半的男生都被你打哭过。小兰这个名字用得久了,大家也就忘了我的本名。幸好有你,我真的特别庆幸。喂,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接近我,对我好啊?我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江喻的思路被打断,思绪被拉远了,也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事,“你忘了吗?有一次中午放学,大家都回家吃饭,老江给的午饭钱被高年级的抢了,我就鼻青脸肿地坐在校门口树底下,而且前一天晚上也没吃,正饿的晕头转向,恰好你路过把你的午饭给我了,我说过作为报答,我会罩着你的。”
“还有这回事?”
“有啊,你当时没理我,跑得可快了,跟兔子似的。”
裘子兰噗哧笑了,“我跑什么啊?”
“我也想知道啊,但我当时只顾着吃饭,没追。”
“我真奇怪。”
“你不紧张吗?”
“不是有你在吗?肯定都想好了吧。”
“镇上有一家银行,我等会儿转账给你,你先取两万出来,然后我们赶最早的一班车离开。楚荇之前找一个人办过假证,我会联系他买两张身份证……”
裘子兰安静地听着,并不发表意见,等他说完才附和道:“行,都听你的。”
他们又待了一会儿,起身往镇上走,等取完钱走到车站,天已蒙蒙亮,他们坐上第一班车离开,去往下一个目的地。江喻在中途下车,又取了钱,等到新地方,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家不需要身份证入住的黑民宿,又在街角的书店买了好几本书。
裘子兰看见书的封面上写着野外徒步和荒野求生之类的字眼,他说:“老裘死亡,你失踪的事情可能会上新闻,一旦上新闻,我们就必须离开这里,最坏的情况就是进山。”
她在床上坐下寻摸手机,刚拿出来又听见他说:“不要开机,会被定位。”
他头都没抬,把书翻了一页,神情冷静自若。
裘子兰只好放下手机,倒在床上,默默地看着他,直到困意将她淹没。
突然,一阵敲门声将她吵醒,她猛地清醒过来,发现江喻不见了。
“叩叩叩。”门又被敲响。
空气莫名紧张起来,她没有出声,敲门后安静的每一秒都令人窒息,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拿起桌上的水壶当作武器。
“碰!”
一声巨响从门后传来,紧接着江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滚!”
有人匆匆跑走了,裘子兰急忙开门:“怎么了?刚才是谁在外面?”
“可能是附来踩点的的小偷,反正不是好人。”江喻反锁上门,把自己刚买的铃铛挂在门拴上,一旦有人撬门,铃铛立刻就响,“这地方鱼龙混杂,下次就算听见我的声音也别开门,我自己带钥匙了。”
他把一个大包放到床边,里面有雨衣、睡袋、绳子、刀具、防雨布、水和一堆东西,如果真到了进山这一步,他做好了万全准备。
窗外就是街道,他撩开窗帘看了一眼,看见刚才敲门的男人行色匆匆地跑走,直到男人消失在转角,他收回目光。紧接着又拿出纸笔画了一张潦草又一目了然的街道地图,在上面指出三条可以迅速逃跑的路线:“如果跟我走散了,就在这个路口,往有咖啡店的那个方向跑,在花鸟市场的后门等我。”
“那我是跑还是走?跑的话会不会看起来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