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春光正好,他掖着两手,含笑对她说:“今日辛苦了,回去好好歇一歇。”
明妆颔首,“殿下快进去吧,伤口还没痊愈,当心吹了风作头疼。”
小厮拿马鞭敲了敲车辕,顶马甩开蹄子跑动起来,午盏回头瞄了仪王一眼,放下门上帘子才敢抱怨:“仪王殿下待小娘子挺好,却不怎么拿女使当人看,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是猫儿狗儿,这话真是伤人。”
明妆道:“他清高他的,何必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咱们自己家里过日子,我几时也没拿你当猫儿狗儿呀。”
午盏还是很低落,“往后小娘子要出阁的,到了仪王府上,我们自然就成牲口了。”
明妆嗒然笑了笑,没有多言。
转头朝外看,窗外的风融融地吹进来,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天气就暖和起来了。
李判是年下回来的,如今入了四月,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该返回陕州了。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戍边的将领通常三五年才能回来一次,到那时自己已经好大的年纪了,无论最后嫁谁,都已经出阁了吧!
好可惜,情窦初开恋慕的人,对面相望却不敢让他知道她的心。因为太珍贵,反倒诸多担忧,捆绑住了手脚……
罢了,眼下是紧要关头,没有闲心去想那些。回到易园,用过饭在临窗的榻上小憩,正迷迷糊糊要睡着,听见院子那头传来脚步声,烹霜站在廊上询问:“小娘子睡下了吗?”
煎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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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睡下,有事么?”
烹霜道:“姚娘子送了个食盒进来,说让小娘子尝尝手艺。”
“姚娘子?”煎雪一时没想起来,“哪个姚娘子?”
烹霜道:“还有哪个姚娘子,当然是李判的生母姚娘子呀。想是看李判的宅邸离咱们很近,送些果子点心来,诚如邻里结交一样,真是尽心。”
她们在廊上喁喁低语,明妆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了。伸手推开半掩的窗,叫了声“进来”,不一会儿烹霜搬着一只朱红的食盒到了榻前,揭开盖子呈给她看,里面摆着一盘酥油泡螺儿、一盒松子糖,还有一盒橄榄脯。
姚娘子是个精细的人,每一样小食都摆放得漂亮,跟进来的煎雪抚掌道:“小娘子的茶点有了,这会儿要吃吗?我这就办饮子去。”
明妆说不用,“给我倒杯水来。”先捏了个酥油泡螺搁进嘴里,抿一抿,入口即化,四溢。可惜刚吃完饭,吃不下小点心,便含了块松子糖躺下,招呼身边的女使,“你们也尝尝,姚娘子真是好手艺,可我白吃了人家两回点心,很是过意不去。回头替我挑两把细画绢扇,再准备两盒香品,算我的答礼。”
“那唐大娘子呢?可要给她准备一份?”
明妆说不必,“她上回在祖母面前那样挑唆,就没打算再和易园来往,我要是热脸贴冷屁股,岂不是白长了个脑子。”
烹霜应了声是,将食盒放在桌上,屋里几个人笑嘻嘻各尝了一块,重新将盒子盖起来,留了小娘子睡醒再吃。
赵嬷嬷这时从外面进来,笑着问:“遇上什么好事了,都这么高兴……”话没说完,午盏就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松子糖。赵嬷嬷咂了咂,直说香甜,一面又道,“先前我在园子里碰见兰小娘,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没说,后来问她身边女使,才知道午后崔家有人来过,想必是她那个不长进的兄弟,又来和她要钱了。”
明妆听得怅然,兰小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面,她娘家人一回又一回搜刮她的体己,她也没有拒绝的勇气。一个不学无术的少壮兄弟,多少钱财都不够填补,上回听说兰小娘把自己的首饰都典当了,这才隔了多久,又来讨要。自己这阵子是忙得很,没有时间理会这些,等得了闲,还是要替小娘料理了这件事的。
眼下怎么办呢,明妆对赵嬷嬷道:“兰小娘身上怕是一点傍身的钱都没有了,你替我送两吊钱过去,嘱咐她不许再给崔家人。让马阿兔派人出去打探打探,看看那个崔家公子有什么雅好,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赵嬷嬷道是,待煎雪伺候明妆漱了口,摆手让人都退下去,复又道:“小娘子今日劳累,别再过问那些了,先歇个午觉,其他的容后再说。”言罢自己也退出上房,承办差事去了。
慢慢地,日影西移,阳光穿过竹帘间隙,在地上洒下斑斓的光影。有风吹拂竹帘,光棱款款荡漾,满室便像浸入了涟漪里,一切似真非真起来。
待得第二日早起,刚换好衣裳,就听女使说仪王已经在门上等候了。明妆站在镜前仔细端详自己,不紧不慢地收拾停当才出门,仪王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见她露面,满眼都是惊艳之色,嗟叹:“小娘子今日真好看。”
夸得生硬,但能得审美极高的仪王殿下一声赞美,就当自己装扮得很成功吧。
登上车,两个人并肩坐在车舆内,仪王还不时瞥她一眼,温情地说:“将来我们成婚后,一定也是这样,我要是犯了什么错,有娘子陪我一同入禁中赔罪,我觉得自己不孤单。”